“琉璃桥”三个字如同投入静湖的石子,在众人心中激起层层涟漪。李郅调阅了长安及京畿地区所有桥梁的档案,甚至包括前朝旧称,却一无所获。萨摩多罗那边也进展不顺,问遍了西市那些号称“活典故”的老家伙,得到的也只是摇头。
就在调查似乎再次陷入僵局时,谭双叶那边却有了突破。她连日翻检那些与月璃国相关的残破古籍,在一本几乎要散架的《西域异闻录》的夹页中,发现了一张模糊的手绘草图。图上画的并非桥梁,而是一片依水而建的宫殿群落,在宫殿某处,标注着“流璃水榭”四个小字。
“流璃水榭……”李郅反复咀嚼着这个名字,“与‘琉璃桥’仅一字之差,莫非有所关联?”
萨摩多罗盯着那张草图,目光锐利:“水流,琉璃……方向没错。这宫殿是月璃国的?”
谭双叶点头:“根据书中零星记载,这应该是月璃国末代王室的一处夏日行宫,早已随着国灭而湮灭。但书中提到,行宫建筑多用一种特殊的琉璃砖,在月光下会泛出奇异光彩,‘流璃水榭’更是以水景奇巧着称。”
“行宫遗址在何处?”李郅追问。
谭双叶摇头:“书中未有确切记载,只模糊提及,大概在如今陇右道一带,具体位置已成谜。”
线索似乎指向了更遥远的地方,与长安案发现场相距甚远。众人一时沉默。
李乐在一旁听着,看着哥哥和萨摩多罗紧锁的眉头,心里也跟着着急。她知道自己能做的有限,便默默地去厨房,用现有的材料,细细熬了一锅驱寒安神的羹汤。
傍晚时分,李郅与萨摩多罗决定再去西郊砖窑附近查看,希望能找到更多与“水”或“琉璃”相关的蛛丝马迹。李乐将温在灶上的羹汤盛了两碗,端给正准备出门的二人。
“哥,萨摩……大哥,喝点热汤再走吧,外面风大。”她声音轻柔,带着关切。
李郅微微一怔,接过碗,心头一暖:“好。”
萨摩多罗看着递到面前的汤碗,又看看李乐带着些许紧张和期待的小脸,那双总是闪着精光或戏谑的眸子里,掠过一丝极淡的、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柔和。他接过碗,指尖不经意间触碰到李乐的手指,两人都微微一顿。
“哟,小美人还会这个?”他习惯性地想调侃一句,但话到嘴边,看着那碗熬得恰到好处的羹汤,却只是低头喝了一大口,含糊道,“嗯……味道还行,不算浪费粮食。”
李乐看着他虽然语气依旧,但却乖乖喝汤的样子,嘴角忍不住弯了弯。
两人喝完汤,再次踏入暮色之中。李乐站在凡舍门口,望着他们远去的背影,直到消失在街角。她低头看着自己的指尖,那里似乎还残留着刚才一瞬间触碰的、属于萨摩多罗的、略带薄茧的温热触感。一种陌生的、酥麻的感觉,悄悄萦绕在心间。
这一次,李郅和萨摩多罗扩大了搜索范围,以砖窑为中心,向更远的河滩、废弃的村落遗址搜寻。在距离砖窑约三里外的一处几乎被荒草吞没的破败宅院外,萨摩多罗停下了脚步。
他蹲下身,拨开茂密的草丛,露出半截残破的石碑。石碑风化严重,字迹模糊,但依稀可辨最下面一个“榭”字,而石碑所用的石料,在朦胧的月光下,竟隐隐反射出一种不同于普通石材的、极其微弱的琉璃质光泽。
“李少卿!”萨摩多罗声音带着压抑的激动。
李郅闻声赶来,看清石碑和石料后,眼中精光一闪:“难道这里……就是那张草图上‘流璃水榭’的遗址?或者说,是依其样式仿建的某个别院?”
月璃国的古老遗迹,竟然可能就在长安附近!这发现让案情的背景陡然变得宏大而诡异起来。那个“影先生”寻找的东西,与这处遗址,与那诡异的冷香,与死去的小商人,究竟有何关联?
夜色中,荒宅寂寂,残碑无声,却仿佛隐藏着巨大的秘密。而凡舍里,那碗羹汤的暖意,和指尖那瞬间的触碰,也在少女心中,种下了一颗悄然萌芽的种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