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位于顶层的公寓,窗外是璀璨的不夜城,却驱不散周深心头的沉重。演唱会的成功带来的疲惫和空虚,远不及何粥粥那双含泪的眼睛和苍白辩解带给他的冲击。
他挥退助理,没有开灯,径直走向书房最深处一个上锁的檀木柜。输入密码,打开,里面没有贵重物品,只有一些旧物:几本边缘卷起的乐谱,一张褪色的全家福,以及一本用深蓝色绒布仔细包裹的硬皮笔记本。
他取出笔记本,封面上用稚嫩却认真的笔触写着「周深的乌克兰日记」。纸张已经泛黄发脆,带着岁月特有的味道。
他直接翻到中间某一页,那里的折痕最深。
「x月x日,雪。今天又被伊万他们堵在巷子里,书包被抢走了,还弄脏了妈妈新给我买的围巾。很沮丧,觉得自己像个废物,什么都做不好。躲在音乐教室哭的时候,她出现了……」
周深的手指轻轻抚过那些字迹,仿佛能触摸到那个寒冷而绝望的下午。
「……她好像是从天上掉下来的天使(虽然她说她只是路过听到哭声)。她什么都没问,只是递给我一颗彩色的糖,说吃了心情会变好。糖很甜,是我没吃过的味道,她说叫‘彩虹糖’。」
「x月x日,晴。我们又去了音乐教室。我弹了刚学会的曲子,她是唯一的听众。她说我的手指会魔法,弹出来的声音像星星在唱歌(她总是说一些奇怪又可爱的话)。她的笑声很好听,像铃铛。有她在,好像基辅的冬天也没那么难熬了。」
彩虹糖……星星的声音……
周深闭上眼,何粥粥在综艺上那段空灵的、被评委盛赞为“天赋”的即兴哼唱,与日记里那个说“声音像星星在唱歌”的小女孩形象,微妙地重叠起来。
他继续往后翻,找到另一段记录:
「x月x日。她要走了,去很远的地方。她把最宝贝的星星项链给了我,说等我开演唱会的时候,要戴着它上台。我们说好了,她会买最前排的票。我给她弹了最后一遍那首曲子,她哭了,我也哭了。她说她叫……」
名字那里,被一滴早已干涸、晕开字迹的水渍模糊了。那是他当年落下的眼泪。他曾经无比懊悔没能保护好这个名字,后来,更是连怀念的资格都失去了。
因为不久后,他听到的消息是——车祸,全家遇难。
一个他以为早已逝去的人。
周深猛地睁开眼,目光锐利地扫过日记本上模糊的名字,又猛地抬头,望向窗外无尽的夜空。一个大胆、荒谬、甚至有些疯狂的猜想,如同惊雷般在他脑海中炸响——
何粥粥……会不会就是那个小女孩?
这个念头让他浑身血液都仿佛瞬间凝固,又立刻沸腾起来!
是了!那种莫名的熟悉感!她对音乐近乎本能的直觉和理解!考核时那个属于“暗鸢”的、绝非普通练习生能做出的回转动作!还有今晚,那首《大鱼》引发的、如同打开记忆闸门般的崩溃哭泣!
这一切,如果用一个荒谬的前提来解释,似乎都变得合理起来——她没有死。她回来了。以另一个身份,另一种面貌,带着失去的记忆,重新出现在他的生命里。
但她为什么不相认?是忘记了?还是……不能相认?
“暗鸢”……那个神秘莫测、身手不凡的顶级舞者代号,怎么会和她扯上关系?这些年,她到底经历了什么?
周深坐回椅子上,将日记本紧紧抱在胸前,仿佛这样就能抓住那一丝渺茫的希望。心脏在胸腔里狂跳,震得耳膜嗡嗡作响。
如果……如果真的是她……
那这就不再仅仅是一个关于身份谜团和公司利益的调查,而是一场跨越了生死、时隔多年的……重逢。
他需要证据,需要确凿的证据来证实这个疯狂却诱人的猜想。
夜色深沉,周深坐在一片寂静中,眼神却越来越亮,如同暗夜中锁定目标的猎豹。
何粥粥,你身上到底藏着怎样的秘密?无论多么荒谬,无论背后隐藏着怎样的真相,这一次,我绝不会再让你从我的世界里……无声无息地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