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风隼翅膀的伤势比看起来更麻烦。折断的地方肿得发紫,显然已经耽误了一些时间。
林晓月小心翼翼地清理掉伤口上粘着的草叶和泥土,敷上青岚导师准备的、带有清凉镇痛效果的“凝露膏”,再用干净的绷带和仔细削好的小木片把翅膀固定好。
整个过程,这只骄傲的猛禽身体一直绷得紧紧的,喉咙里压着代表疼痛的低沉咕噜声,但总算没有攻击,只是那双橘黄色的锐利眼睛始终紧盯着林晓月的每一个动作。
流云猫安静地趴在一边,身上环绕着平和稳定的微风,像是在无声地告诉这位同属风系的伤者:这里很安全。
包扎完毕,林晓月退到足够远的地方,拿出清水和几块能快速补充体力的肉干,放在对方面前。烈风隼警惕地看了看,又闻了闻,最终还是没能抵挡住失血后的饥渴,开始小心地啄食起来。
趁着它吃东西,林晓月再次取出那片诡异的紫色花瓣。这次她没有直接用手碰,而是把它放在掌心,闭上眼睛,集中精神,像伸出无形的触角一样,非常小心地去感受它。
刹那间,她的意识仿佛被拉进了一个扭曲混乱的声音世界。不是通过耳朵听到,而是直接在她脑子里炸开——有像指甲刮玻璃一样刺耳的高音,有搅得人心烦意乱的低沉嗡嗡声,还有无数细碎、毫无规律的噪音。
这些“声音”本身好像带着一股邪性,疯狂地冲击着她的感知,让她心里没来由地升起一股烦躁和不安。
同时,一些破碎的画面也跟着闪过:长满粗壮老藤的阴暗峡谷石壁;岩石阴影里,一丛丛垂下来的、像倒挂铃铛的硕大紫花,花瓣边缘那些锯齿还在微微抖动,仿佛在无声地释放着什么;最后看到的,是好多飞行御兽失控地乱飞乱撞,惨叫着从天上掉下来的混乱场景……
林晓月猛地睁开眼睛,额头已经冒出一层冷汗。仅仅是一点残留的力量,就有这么可怕的精神干扰效果。
“迷魂……妖兰。”这根本不是普通的音波干扰,而是能直接破坏心智、让人产生幻觉和精神狂乱的可怕植物。
她看向正在喝水的烈风隼,尝试着把包含“紫色毒花”、“混乱声音”、“撞崖”这些信息的温和念头传递过去。
烈风隼喝水的动作猛地停住,橘色的眼睛里瞬间爆发出强烈的恐惧和厌恶。它扬起没受伤的那只翅膀,狠狠拍在地上,传回一道更加混乱但意思明确的意念——正是在那个开满紫花的阴暗峡谷里,一股无形的力量钻进它的脑袋,搅乱了它的方向感和平衡感,感觉整个世界都在天旋地转,最后它完全失控,一头撞上了坚硬的悬崖。
“果然是这样。”林晓月脸色沉重。这“迷魂妖兰”的危害,比苏墨轻描淡写的几句话要严重得多。
流云猫也接收到了信息,它站起身,银灰色的毛发在穿过树叶的阳光下发着微光。它望向东方,眼神锐利,传递过来警惕和一丝被挑衅后想要反击的斗志。【麻烦的根源。要去解决掉吗?】
林晓月思考着。这已经不是普通的旅途见闻,而是实实在在的危险。
但“灵语者”的天赋让她无法对这片土地上其他生灵的痛苦视而不见,烈风隼的惨状肯定不是唯一。
而且,青岚导师让她出来游历,不就是希望她在真实的困难和挑战中磨练自己吗?
“去。”她最终点了点头,眼神恢复了清澈和坚定,“但不能乱来。我们得先了解更多情况,做好准备。”
她向烈风隼传递了感谢和告别的念头,并留下了足够它恢复几天所需的食物和清水。
烈风隼深深地看了她一会儿,眼神里的戒备终于散去,变成了混合着感激、警告,还有某种托付的复杂情绪。它发出一声低沉短促的鸣叫,算是最后的回应。
离开这片林子,林晓月和流云猫继续往东走,但脚步明显放慢,警惕性提到了最高。她持续运用多线感知,像张开一张无形的网,捕捉着风里任何不正常的能量波动和情绪碎片。流云猫的气流感知也全面开启,监控着空气中最细微的变化。
越往前走,周围的环境开始出现不对劲。空气中的灵气好像变得有点粘稠,那股让人心神不宁的甜腻气味越来越明显。
路上遇到的野兽和低级御兽行为都很反常,连最温顺的吃草小兽都显得焦躁易怒,甚至有些会莫名其妙地攻击旁边的草木。
走了大半天,她们来到一片丘陵的边缘。再往前,地面突然断开,一道巨大、幽深、被无数老藤缠绕的裂谷出现在眼前。
与其说是山谷,不如说是一个被植物吞噬的国度。无数粗壮的古藤,如同活物般纠缠、盘绕、垂落,覆盖了每一片可见的岩壁,从深不见底的谷底一直蔓延到她脚下的悬崖边缘。
它们织成了一张巨大无朋、深绿色的网,将峡谷的真容严密地遮蔽起来,只留下一些幽暗的、仿佛能吞噬光线的缝隙。风穿过这千万条藤蔓组成的复杂结构,发出各种高低起伏、如泣如诉的呜咽声,让整个山谷无时无刻不笼罩在一片天然的、令人心神不宁的低语声中。
“千藤谷……”林晓月低语道。
即使只是站在山谷边缘,也能清楚地感觉到从谷里吹上来的风带着更多混乱的“杂音”,还有一种阴冷的精神压迫感。
就在她们寻找相对安全的小路,打算先远远观察一下情况时,流云猫突然耳朵一竖,喉咙里发出压抑的低吼,猛地转向旁边一片堆满乱石的区域。
【有人!受伤了!】它的念头带着高度警惕,【有新鲜的血腥味,还有……那种让人讨厌的混乱气息!】
林晓月心里一紧,立刻屏住呼吸,借助石头和树木的遮挡,悄悄向乱石区靠近。
在一块大石头的阴影里,一个穿着粗布猎装、看起来二十岁出头的年轻男人瘫坐在地上,脸色惨白。他的左小腿伤得很重,血肉模糊,随便缠着的布条已经被血完全浸透,还在慢慢往外渗血。
他身边趴着一只体型健壮、棕毛为主的“巡山犬”,这只忠诚的伙伴现在也精神萎靡,身上有好几处刮伤,毛上沾满了土,最让人注意的是它的眼神涣散,嘴里发出无意识的、带着痛苦和混乱的呜咽声,和烈风隼之前的状态有点像。
巡山犬先察觉到陌生人的气息,挣扎着想站起来警告,却因为伤重和精神折磨,无力地摔回地上,只能从喉咙里挤出虚弱沙哑的哀鸣。
年轻猎户听到动静猛地抬头,看到从石头后面走出来的林晓月和她肩上那只气质特殊、眼神锐利的流云猫,眼里瞬间被惊恐和绝望填满。他颤抖着抓起手边一柄旧猎叉,声音因为害怕和虚弱都变了调:“你……你们是谁?是……是那些鬼花的同伙吗?!”
林晓月在安全距离外停下脚步,尽量用温和的语气说:
“别怕,我们只是路过这里的旅人。你的伤很严重,需要帮忙。”她指了指身后那片被无尽藤蔓覆盖的山谷,“我们刚从一只被谷里‘紫花’弄伤的烈风隼那边过来,不是你的敌人。”
听到“烈风隼”和“紫花”,猎户眼中的敌意稍减,但恐惧依旧。他喘着粗气,声音带着痛苦和后怕:“就是因为这些该死的藤子太多太密,里面像个迷宫!现在又多了那会唱歌的鬼花,声音在那些藤蔓里绕来绕去,根本分不清是从哪儿来的……太邪门了!我和老黑就是差点在里面丢了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