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若是加了糖,迎面而来的一切似乎都是甜的。
柳晴雯的再次出现,宛如一道明亮的阳光穿透了陈武祯那原本有些黯淡的生活。她就像是陈武祯生活中添加的那块糖,给原本平淡的日子带来了丝丝甜蜜。
自从柳晴雯走进陈武祯的世界,他的学习生活变得充满了朝气与活力。柳晴雯的乐观、开朗以及对生活的热情,深深地感染着陈武祯。她的存在,让陈武祯逐渐放下了内心的包袱,变得越来越开朗和自信。
然而,尽管陈武祯在外表上看起来已经和其他同学没有什么不同,但他内心深处的自卑感却依然存在。毕竟,他来自一个偏远的山村,家庭经济条件并不宽裕,而且他还是一个乙肝病毒携带者。这些现实问题,就像一座座沉甸甸的大山,压得他有些喘不过气来。
不过,陈武祯并没有让这些困难打倒自己。他选择不去过分关注那些让他感到痛苦的事情,就像对待皮肤之痒一样,只要不去抓挠,似乎就不会有什么症状。尤其是身上携带的病毒,在这个全新的环境里,除了他自己,没有人知道这个秘密。它仿佛在这个世界上消失了一般,陈武祯也几乎感觉不到自己身上那份特殊的标签所带来的压力。
家境的贫穷,宛如一个如影随形的幽灵,时隐时现地搅乱着陈武祯的心境。陈武桢每月回家必带的,便是那煎饼了。满满的编织袋,犹如一座小山,大约装着一百多个煎饼,那可是按照一个月的用量精心计算的。煎饼也有两种,一种是近两天就可食用的,母亲会用开水洒在煎饼上,待其变软后再叠起来,如此一来,便可以直接用手卷着菜吃了。而大部分的煎饼,却是在炉火的炙烤下叠起来的,虽然叠法和完成后的形状毫无二致,但是用炉火烤着叠的煎饼,水分含量极少,就像被抽干了水分的木乃伊,能够存放很长时间都不会变质,更不会长毛。菜也分两类,一种是近两天可吃的家常小炒,另一种则是能够长久保存的炒咸菜。倘若气温适宜,父母也会如变戏法般,做个红烧肉或炒鸡给陈武祯带着,还有那煮鸡蛋。这些饭菜大约可以支撑 20 天左右,剩下的日子,陈武祯就只能去学校食堂购买了。
陈武桢常常默默地观察着那些家在市区的同学们,他们的生活似乎充满了各种令人羡慕的元素。同学们可以随心所欲地大手大脚消费,尽情享受各种美食和娱乐活动;他们还能变着花样地打扮自己,穿着时尚的牛仔裤和休闲鞋,展现出一种潇洒自在的风格。相比之下,陈武桢觉得自己的穿着显得如此普通和单调。
他最常穿的是母亲亲手制作的黑布鞋和黑裤子,虽然这些衣物干净整洁,但与同学们的时尚装扮相比,实在是太过朴素。陈武桢觉得自己就像身上的衣服一样,黯淡无光,毫无特别之处。
每当看到其他同学的家人前来探望,陈武桢的内心都会涌起一股强烈的羡慕之情。他想象着自己的父母也能像其他同学的家长一样,给他带来温暖的关怀和一些特别的礼物。然而,他心里很清楚,自己的父母每天都在地里忙碌着,几乎不可能有时间来学校看望他,父母也不舍得那些路费。
然而,尽管生活如此艰难,陈武桢心中仍存有一丝微弱的期待。这丝期待源自他的姐姐陈武青。姐姐在市郊的一家小型服装加工坊辛勤劳作,尽管工作异常辛苦,但她总是竭尽全力地挤出时间来关爱弟弟。
陈武桢常常默默地祈祷着,希望姐姐能在某个不经意的瞬间,如同天使降临般突然出现在他的面前。他幻想着姐姐会带来一些他梦寐以求的东西,也许是一件漂亮的衣服,让他在同学们面前不再显得那么寒酸;亦或是一双舒适的鞋子,让他的双脚在冬日里不再受冻。
终于,在一个寒风凛冽的冬日,姐姐如他所愿地来看望他了。那天,陈武桢正在教室里上课,突然听到有人叫他的名字。他抬头望去,只见姐姐站在教室门口,背着一个双肩包,微笑着向他招手。
陈武桢激动地站起身来,快步走到姐姐身边。姐姐温柔地摸了摸他的头,然后拉着他走出教室,来到走廊的一个僻静拐角处。
“弟弟,这天可真是太冷了啊,我特意给你买了一双棉鞋呢。”姐姐一边说着,一边快速地翻动着自己的背包,似乎在焦急地寻找着那双鞋子。
陈武桢见状,连忙摆了摆手,故作轻松地说道:“哎呀,姐姐,我没事的啦,我们教室里人可多了,暖和得很呢。”然而,他的内心却并非如此平静,实际上,他对这双棉鞋充满了期待。
姐姐似乎并没有察觉到弟弟的真实想法,她继续念叨着:“你们这些孩子啊,天天就坐在教室里,活动量又少,可一定要穿得暖和些才行哦。”说着,姐姐已经将鞋子从包里掏了出来。
陈武桢定睛一看,顿时愣住了——这并不是他所期望的那种时尚休闲鞋,而是在农村随处可见的老式棉鞋。在他的眼中,这种鞋子只有老头才会穿。
“姐姐,不用给我买啦,我真的一点都不冷。”陈武桢嘴上虽然这样说着,但心里却对这双鞋充满了抵触情绪。
“拿着啊!”姐姐一脸关切地看着陈武桢,手里拿着鞋子,直直地伸到了他的面前。
陈武桢有些无奈,他实在不想要这双老棉鞋,可又不知道该如何拒绝姐姐的好意。犹豫了一下,他终于想出了一个借口:“要不,你拿回家给咱爸吧,他肯定比我更需要。”
“咱爸的,我回家再给他买,这次专门来看你的。”姐姐一脸认真地说道,仿佛这是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陈武桢看着姐姐,只见她的手一直伸着,手里拿着一双棉鞋,显然是特意为他带来的。
陈武桢有些犹豫,他不知道该不该收下这双棉鞋。然而,当他看到姐姐那充满期待的眼神时,他的心软了下来,最终还是不忍心拒绝,缓缓地伸出手,接住了那双棉鞋。
“一定要穿啊,别嫌它走路不跟趟,但是绝对暖和。”姐姐再次强调这双鞋的好处,似乎生怕陈武桢会不喜欢。陈武桢默默地听着,只是轻轻地点了点头,算是回应。
“哦,我知道了。”他的声音很轻,显得有些无奈。其实,他并不是不喜欢这双棉鞋,只是觉得它的款式有些过时,而且他平时也不太喜欢穿这种类型的鞋子。
“一定要注意保暖,如果脚冻了会很痒的,那样会影响你学习。”姐姐接着嘱咐道,语气中透露出对弟弟的关心。陈武桢依旧低着头,只是简单地应了一声“嗯”,心里却在暗暗发愁,不知道该怎么处理这双棉鞋。
“我走了哈,自己在外,凡事多注意点。”姐姐似乎还有很多话想说,但又不知道该从何说起,最后只说了这么一句。这句话虽然简单,却包含了她对弟弟的所有牵挂和担忧。
“嗯,我知道了。”陈武桢淡淡地应道,他的声音在空气中回荡,仿佛没有引起一丝波澜。然而,他的内心却如同一团乱麻,思绪万千。
他不禁暗自思忖,姐姐怎么就只买了些这些东西呢?难道就没有其他更合适的选择吗?他的目光在姐姐手中的物品上扫过,心中的不满愈发强烈。
然而,陈武桢并没有将这些想法说出口,他只是默默地站在原地,看着姐姐转身离去。他甚至没有认真地喊一声“姐”,或者说一句告别的客套话,仿佛这一切都与他无关。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姐姐的身影渐行渐远,即将转进楼梯。就在这时,陈武桢的视线突然被姐姐脚上的鞋子吸引住了。
那是一双和他手中类似的棉鞋,只不过姐姐的那双是暗淡的红色,却红得如此耀眼,让人无法忽视。这一抹红色,如同冬日里的暖阳,瞬间照亮了陈武桢的心房。
直到多年以后,陈武桢才知道姐姐那时在市郊小作坊的艰辛,她当时也是一个十八九岁的女孩,每个月辛苦工作着,也不曾给自己买几身像样的衣服,而姐姐每个月挣得几百块钱都攒着交给了父母,又成了陈武桢的学费或者生活费。陈武桢才懂得那双棉鞋的温暖,姐姐和父母一样,他们想给陈武桢的都是实在的温暖,而不是华而不实的外表,他们能给陈武桢的虽然普通却是他们可以给与的最大值,而姐姐脚上的那一抹红,永远的刻在了陈武桢的心里。
这其实就是陈武桢在那段时间里所面临的一个无法改变的现实状况。他心里也明白,这种所谓的贫穷感,很大程度上是因为他自己不停地与他人进行攀比而产生的。他总是会不自觉地去观察那些家庭条件比自己优越的同学们,却忽略了其实还有许多同学的情况和他相差无几,甚至有些还不如他。
然而,尽管陈武桢心里对此非常清楚,但他却选择了将这些同学从自己的视野中过滤掉。他当时特别想找个人倾诉一下自己内心的困窘,可却不知道该从何说起,更不知道该如何去表达这种复杂的感受。
不过,值得庆幸的是,这种情况并没有变得非常严重。它只是偶尔会在陈武桢的心里掀起一些小小的波澜,然后又迅速地恢复平静。
直到柳晴雯的来信,一切都发生了改变。自从收到柳晴雯的来信之后,那种因为攀比而产生的内心波动,似乎就像被施了魔法一样,突然间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陈武桢不禁感叹,柳晴雯的存在实在是太神奇了!他觉得柳晴雯就像是上帝特意为他安排的天使一样,在他最为困顿的时刻,如同一束温暖的阳光,照亮了他的生活。
在收到柳晴雯的第一封来信时,陈武桢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喜悦。然而,就在同一时刻,他也收到了王艳影的来信。这两封信的到来,让他不禁心生疑惑:这究竟是一次巧合,还是两个女生事先约好的呢?
陈武桢打开柳晴雯的信,信中的文字如涓涓细流般流淌进他的心底,让他感到无比温暖。他迫不及待地想要回复她,心中有千言万语想要倾诉。而当他拿起王艳影的信时,心情却截然不同。他的内心平静如水,甚至有些提不起兴致去阅读。
对于柳晴雯的来信,陈武桢在回复时充满了急切和期待。他字斟句酌,生怕自己的表达不够准确,希望能将自己的真实感受传递给她。而对于王艳影的来信,他则显得有些敷衍,不知道该如何回复,甚至觉得无所谓。
陈武桢不禁思考起人与人之间的关系。他认为,只有相互吸引的人,才会有共同的话题,无论是同性还是异性。至少,从他自己的亲身经历来看,确实如此。
陈武桢时常会陷入一种奇妙的想象之中,他会不由自主地去揣测柳晴雯写信时的心境究竟是怎样的呢?当柳晴雯收到他的来信时,她的心情又会是愉悦的还是平静的呢?柳晴雯是否会像他期待的那样,持续地与自己保持通信呢?
陈武桢心里非常清楚,他对柳晴雯的感情早已超越了普通同学之间的友谊,那是一种深深的喜欢。然而,陈武桢却无法确定柳晴雯对他的感觉究竟如何。柳晴雯是否也同样对他怀有特殊的情感呢?还是仅仅把他当作一个普通的同学,在柳晴雯的心中,是否也对他有着比友情更多一点的喜欢呢?
在等待来信的日子里,陈武桢那颗敏感的心总是会被各种思绪所困扰。他会不断地思考着这些问题,时而感到欣喜,时而又心生忧虑。他担心自己的期待会落空,害怕柳晴雯对他的回应并不如他所愿。这种患得患失的心情让陈武桢变得有些焦虑,甚至会做出一些无用的胡思乱想。
不过,好在这些思想的波动并非一直持续。它们就像海浪一般,时而涌起,时而退去。当陈武桢能够稍稍放下这些杂念,专注于其他事情时,他的心境便会逐渐恢复平静。
等待中的无奈,真的是一种扎心的感觉,当陈武桢没有办法承受的时候,就把柳晴雯之前的那封来信拿出来再读一遍,像是饥渴状态下的一杯白开水,解渴、痛快、沁人心田。于是,陈武桢就把柳晴雯的信随身带着,仿佛柳晴雯一直待在他身边一样。在晚自习之后无人的教室,在黎明时刻天色微亮的被窝,在每一个脆弱无助的时刻,只要拿出柳晴雯的信,只要看见柳晴雯的文字,陈武桢原本颓废的一切又恢复了生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