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木叔五人消失在“鬼见愁”的迷雾中后,鹰嘴崖上的时间仿佛被拉长,每一刻都充满了焦灼的等待。第一天在极度的安静中度过,下方官军营寨似乎也因昨日的激战而休整,只有零星的炊烟升起。
刘远洋强忍着伤痛和疲惫,与龙沙寨主一起,将崖上的防御体系梳理得更加严密。他们将最后一批铁质箭簇分配给箭法最好的猎手,确保每一支箭都用在刀刃上。滚木礌石被重新规划了投放顺序,力求最大化杀伤效果。他甚至组织妇孺,利用溶洞内找到的某种韧性极强的藤蔓,编织更多用于套索和绊马索的绳索。
第二天,官军开始了试探性进攻。约五十人的小队,顶着简陋的盾牌,沿着陡峭的小路缓缓向上攀爬。他们显然吸取了教训,队形分散,行动谨慎。
“稳住,放近了再打!”龙峒不顾伤势,靠在掩体后指挥,声音因激动而有些颤抖。
当官军前锋爬到距离崖顶平台约三十步,进入预设的陷阱区时,龙峒猛地挥下手!
“拉!”
隐藏在石缝和草丛中的藤索猛地绷紧,几名官军猝不及防,被绊倒在地。几乎同时,两侧崖壁上的猎手奋力推下早已准备好的滚石!
轰隆隆——!
巨石带着雷霆万钧之势滚落,狭窄的小路上根本无法闪避,惨叫声中,五六名官军瞬间被碾成肉泥,还有几人被砸落悬崖。侥幸躲过滚石的,也被上方精准射下的冷箭一一点名。
第一次试探性进攻,官军丢下近十具尸体,狼狈退去。崖上守军发出低沉的欢呼,士气为之一振。
但刘远洋和龙沙寨主脸上却看不到丝毫喜色。他们知道,这仅仅是开始。官军是在用这种方式消耗他们的防御物资和精力。
果然,接下来的几天,官军改变了策略。他们不再强攻,而是不分昼夜地派出小股部队骚扰,佯装进攻,吸引守军投放滚木礌石,或者用弓箭进行漫无目的的抛射。虽然造成的直接伤亡不大,却极大地干扰了守军的休息,箭矢和滚石也在一点点消耗。
第三天,负责清点物资的妇人带来一个坏消息:箭矢只剩下不到两百支,滚木礌石也消耗了近三分之一。更严峻的是,溶洞内的那处渗水浅潭,水位开始明显下降。缺水,比缺粮更可怕。
第四天,龙峒的伤口因缺医少药和劳累,开始发炎红肿,人也发起了高烧,时而清醒,时而糊涂。刘远洋只能用有限的草药帮他清洗降温,效果甚微。看着这位最勇猛的伙伴被伤痛折磨,众人的心情更加沉重。
第五天,官军营寨方向传来了猪羊的叫声和浓郁的肉香。他们显然补给充足,甚至开始在阵前宰杀牲畜,意图用这种心理战术摧垮被围困者的意志。崖上,人们只能就着少量清水,艰难地吞咽着越来越少的肉干和炒米。
第六天,绝望的情绪开始如同崖下的瘴气般,悄无声息地弥漫开来。有人开始低声哭泣,有人望着灰蒙蒙的天空发呆。就连龙沙寨主,握着藤杖的手也微微颤抖,仿佛又苍老了许多。
刘远洋站在崖边,望着下方官军营寨的点点灯火,心中同样被巨大的压力笼罩。阿木叔他们成功了吗?他们是否穿过了毒瘴谷?信送到了吗?外援会来吗?一切都是未知数。
但他知道自己不能倒下。他走到人群中间,开始讲述一些故事,不是关于战争和仇恨,而是关于勇气,关于希望,关于在绝境中创造奇迹的普通人。他讲述精卫填海,讲述愚公移山,讲述那些在刘家坳、在桂州、在苍梧,如同星火般散落各地,却依旧坚持创造和传承的匠人们。
他的声音平静而有力,像一道微光,努力驱散着浓重的黑暗。人们静静地听着,眼中逐渐重新凝聚起一丝微弱的光。
第七天,清晨。薄雾依旧,但天际似乎透出了一丝不同寻常的亮色。负责警戒的猎手突然发出了急促的预警!
“官军!官军有大动作!”
刘远洋和勉强支撑起身的龙峒冲到崖边,只见下方官军营寨寨门大开,黑压压的军队正在列队,刀盾手、长枪手、弓箭手层次分明,甚至看到了几架简陋的、带有挡板的攻城车被推了出来!指挥佥事骑在马上,正在阵前训话。
看这架势,官军是准备发动总攻了!他们显然认为,经过六天的围困和消耗,崖上的守军已经油尽灯枯,是时候给予最后一击了。
崖上所有人的心都沉到了谷底。箭矢所剩无几,滚木礌石也支撑不了多久,龙峒重伤,能战之士不足七十……
难道,真的要葬身于此了吗?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气氛中,刘远洋忽然侧耳倾听,脸上露出了极度疑惑的神色。
“你们听……是什么声音?”
众人屏息凝神,除了山风和下方官军的鼓噪,似乎……似乎从极远极远的地方,传来了一种低沉、连绵,仿佛大地脉搏的闷响?
那声音,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晰。
不是雷声。
是万马奔腾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