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言将野鸡利落地处理干净,在锅里倒上瓶装水,架在火上。
水很快沸腾,他先将几块拍碎的野姜和野花椒扔进去,一股辛辣的香气立刻压过了房间里的霉味。
他将鸡肉块放入锅中,用小火慢炖。
油脂在汤水中翻滚,逐渐汇聚成金黄色的油花。
王一涵和顾清如已经有两个来月没见过这种“真正”的热食了。
他们之前一直躲在格致楼,靠着军方留下的压缩干粮和瓶装水度日。偶尔吃个自热米饭,就是最好的美食了。
此刻,那股霸道的肉香混合着香料的气息,如同最霸道的钩子,钻进他们的鼻腔。
两人不约而同地咽了口唾沫,肚子发出了“咕咕”的抗议声。
连找书的动作都停了下来,只是眼巴巴地望着那口锅。
墩墩最沉不住气,它蹲在锅边,急得绕着灶台转圈,时不时伸出爪子想去捞一块,又被烫得缩回来,“喵喵”叫个不停。
楚言用刀削了根竹筷,尝了尝汤。
火候差不多了。
他将那些洗净的野菜和菌菇一并倒入锅中,汤色瞬间变得丰富起来。
菌菇的鲜、野菜的清、鸡肉的香,在摇曳的烛火下,奇迹般地融合在一起。
千古文章火,一锅乱世羹。
楚言盛出两碗热气腾腾的鸡汤,递给两人。
“吃吧。”
两人哪里还顾得上形象,接过碗就狼吞虎咽起来。
“烫!烫!”王一涵被烫得直吸气,却舍不得松口。
一口热汤下肚,那股暖流从喉咙瞬间涌遍全身,仿佛将这两个月来的寒冷和恐惧都驱散了。
“太……太好吃了……”顾清如小口喝着汤,眼眶竟有些发红。
在这之前,她从未想过,一碗简单的水煮鸡汤,能带来如此强烈的幸福感。
楚言看着两人狼吞虎咽的样子,自己也盛了一碗,墩墩则独享了半只鸡腿。
热汤下肚,驱散了夜晚的微凉。
楚言意犹未尽,从背包里摸出一个纯银的扁酒壶,这是夏栀语之前在湖心岛的经理室里找到给他的,里面灌满了茅台酒。
他拧开盖子,仰头喝了一口,辛辣的酒液入喉,化作一道热线。
“来点?”他晃了晃酒壶。
王一涵眼睛一亮,连连点头。
他接过酒壶,却没敢直接对嘴喝,而是拧下小小的壶盖,倒了浅浅一盖,装模作样地抿了一口,结果被辣得直咳嗽。
“好酒!”他擦着眼泪赞道。
顾清如也好奇地要了半壶盖,学着师兄的样子抿了一下,脸上立刻皱成一团,但那股暖意却让她很受用。
一时间,这间阅览室里,肉香混合着酒香,只有呼噜呼噜的喝汤声和压抑的赞叹声。
……
次日上午,楚言确认两人已经找到了水族相关古籍的索引目录,便不再耽搁。
他把两个博士留在七楼的阅览室,那里有足够的食物和水支撑几天。然后下楼,将图书馆沉重的正门从内部反锁,又在外面用钢缆缠死。
随后,他故意在附近制造动静,引来了一大群游荡的丧尸。
尸群被大门阻隔,聚集在门口,嚎叫,游荡。
这群丧尸,成了图书馆最忠实的守卫。
楚言这才带着墩墩,悄无声息地地转到后面停车场,发动皮卡,飞快地离开。
中午时分,楚言驱车到了落梅湖附近三十多里外。
他这次特意找了一个视野开阔、地势极高的高地,这里信号最好。
他看了看手上的机械表,等到指针不偏不倚,指向十二点整。
他打开对讲机,调到约定的频道,开始呼叫。
“嘶嘶……”
几秒钟后,对讲机里传来了结巴李那熟悉的声音:“岛、岛主?”
“是我。”楚言没有寒暄,语速极快地切入正题,“基地断电,所有发电机停用!切断与外界一切物理电线连接!”
“啊?为、为什么?”结巴李大惊。
“‘天河’。”楚言只说了这两个字。
他知道关于AI的事情太复杂,对讲机里三言两语说不清,但他必须传达最关键的信息。
“它在监控我们。”
对讲机那头沉默了。
楚言知道,结巴李在消化这个信息。
幸好,结巴李还是如前世一般,对楚言有着近乎盲目的绝对信任。
他没有质疑,没有细问,只是立刻盘算时间:“好!我、我马上办!但、但要拆完……至少……一天!”
“好!张琦呢?”
“在、在在在!”张琦咋咋呼呼的声音抢了进来,“岛主!你放心!离哥说拆啥,咱就拆啥!保证不折不扣地执行!”
楚言松了口气。
“言哥哥……”一个温柔的女声插了进来,是夏栀语。
她似乎是抢过张琦的对讲机,声音里带着急切和担忧:“你……你还好吧?注意安全。”
“我没事。”楚言的声音也柔和了些,“你们在岛上也要小心。”
众人都清楚这灾变后的通讯有多珍贵,不敢多浪费电力,很快结束了通话。
楚言收好对讲机,胸口那块大石总算落了地。
他站在高岗上,墩墩蹲在他的肩头。一人一猫,远眺着湖心岛的方向。
山间的风猎猎吹过,带着灾变后特有的草木腥气,却吹不散他心中的迷雾。
基地暂时安全了,但他自己的谜团却越来越深。
王一涵和顾清如那两个物理博士的推断,似乎是合理的。
“何天”就是“天河”!自己记忆中那个亦师亦友的上铺兄弟,不过是“天河”AI利用何益达的形象,在穿越瞬间强行植入的虚假情感寄托。
这解释了为什么“何天”的相貌与何益达院士一般无二。
也解释了“何天”那个麓谷公寓的房间,那本就是何益达早年的宿舍。
在何益达的房间里,找到那张北方背景的合影照片,本就是理所当然。何益达是北方人,王一涵已经证实过。
可是,新的谜团又接踵而至。
如果那只是何益达的房间,自己为什么会对他家的布局如此熟悉?
又为什么,自己会下意识地知道那个抽屉的密码:“”?
还有那本《自然·物理学》期刊,为何偏偏在《时空畸变中的观察者锚定原理》那一页,夹着自己大学时亲手制作的枫叶书签?
这一切都过于匪夷所思,仿佛在虚假的记忆之外,还覆盖着另一层更深的真实。
他只觉纷乱不已,目光下意识地越过湖面,落在了落梅湖西侧那片连绵起伏的高山上。
他突然想起了什么。
那个山洞……
那个在岩壁上看到的,由三条横线组成的“天目”图腾……
他下意识地摸了摸背包里,那个由四枚手镯拼合而成的奇异圆环。
圆环上那些扭曲变幻、模拟时空褶皱的抽象图案,和那个古老的“天目”图腾,虽然样式截然不同,却在风格上,都透着一股源自远古的诡异与苍凉,两者有着神似之处。
楚言的心头一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