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天晚上,姜蕴宁开始做余明浩给的数学试卷。
几套卷子。
一开始进展顺利,可到了最后一题,她忽然停了笔——哪里不对劲。
这道题的难度,似乎已经超出了普通高中生该接触的范围——如果两个映射在有限域上是局部一致的,那么……
姜蕴宁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她能力是强,但她不是个只会做题目的傻子。联想上次月考的最后一题,除了她,全年级全军覆没。
这最后一道题要是给高中生做的,她现场表演吃试卷。
难怪余老师特地交待要写过程。
她盯着试卷沉思片刻,拿起笔继续写。
问题从来不是停下来的理由。既然遇见了,那就想办法解决。对她来说,事情就这么简单。
强者从不抱怨环境。
旁边坐在床上的姜可心就不一样了——作为弱者,她不仅要抱怨环境,还要抱怨强者。
这次的稿子到底谁写的?
太难背了。
午饭后到现在,才堪堪背到一半。
瞧旁边的姐姐写数学竞赛试卷“刷刷刷”的,快得跟小学一年级算术题似的,反观自己,脑袋似乎有它自己的防御机制,对于知识强烈过敏,保护自己那丁点脑细胞不被知识污染。
姜可心磨蹭到姐姐身后,看到她写了满满的一张试卷,惊为天人。
凝神细看——
“……在数域上是否也‘全局一致’?”
“若满足一组特定模形式条件……”
“……两个从曲线到曲线的映射……”
姜可心觉得自己的眼睛开始转圈圈了。
这竟然是给人做的数学题!
平行时空的交错感。
看了十分钟,姜蕴宁终于放下笔,姜可心看着满满一页纸的公式,问:“姐,我们真的在同一个世界吗?”
“怎么啦?”姜蕴宁搞定这些任务,心情大好。被逼着做不想做的题,对她来说也是一种酷刑。转头看到身后的妹妹愁眉苦脸的,语气放缓些,“你咋啦?”
“姐,我发现我背不下来。虽然考进一中是我超常发挥了,但是我第一次意识到,我原来是个蠢人。”
“你对自己倒是很舍得给下狠话啊……”姜蕴宁拿起她的手稿翻了翻,认真看了几眼,轻声道,“内容倒是不难,咱们一起捋捋。”
姜蕴宁耐心地帮她梳理稿子的结构。
稿子本来就分为了几个模块,姜蕴宁并没有让她直接死记硬背,而是教她先把稿子不同模块的内容先熟悉,再提取关键的词句,用画面感、语气和情绪把它们自然串联成一段段内容。
“比如这里要加重语气,接下来这句就该稍微停顿一下……你要跟着文稿的节奏走,像在讲一个故事,用语调去带动你的情绪,只有情绪调动了,你才可以感染你的观众。”
姜蕴宁一边示范一边讲解,“别光想着记住每一个字,而是去理解它的意思,画面感、情绪感都带上,那些句子才会自然地留在你脑子里。这才是真正的理解式记忆。”
姜蕴宁还当场脱稿示范了一小段,语气流畅,停顿得当。
姜可心目瞪口呆。
她自己背了半小时都磕磕绊绊,姐姐不过随便看了几眼,就已经熟稔于心了。
天赋型选手的世界,简直了……
“姐,你有没有哪里是薄弱的?说出来,让我心理平衡一下。”姜可心充满期待地看向她,“让我在你身上找到点凡人的气息,来吧,告诉我!”
两只眼睛都写着——来吧,证明你是人!
姜蕴宁抬手轻轻敲了她脑门一下,“别贫,认真点。”
姜可心嗷了一声,认命地拿起稿子,按照姐姐教的方法去做。
***
夜深人静。
姜煜躺在床上翻来覆去。
突然,他起身,从行李袋里拿出自己的练习本,翻到空白页,低头写下第一个词句。
才不过半个小时,他就写了一首歌。歌名叫——
《她》
她从不说爱 却让我安心
眉眼一弯 万事都轻盈
她不是光 却胜似光
踏过黑夜 也照亮迷茫
(副歌)
她是姐姐 是妹妹 是家人
是流年偷不走的温柔光影
是一阵刚好的风
是午后最轻最柔的暖阳
她是岸 是灯塔 是黎明
是心底不言自明的方向
是始终难以诉说
却一直留在心底的牵绊
(副歌)
她是朋友 是知己
是时光中无法忘记的背影
是梦里最静好的时光 醒来最难忘的暖
她是歌声 是影子
是静默岁月的呼唤
是流年刻进生命 却永远无法抹去的名
姜煜 2000年秋
他用这首歌表达一种愿望:无论如何,姐姐和妹妹都是他最亲的人。
而知情人知道,那是一个少年在那年夏天,用音符为最亲的她和她写下的一封信。
——不论你是谁,你曾经在哪里,你回来了,你一直在,才是最大的意义。
——我们还是,我们。
姜煜觉得谱的曲子还有些稚嫩,旋律初成,细节却仍显青涩。但那段旋律,就像从心里流淌出来的一样,带着某种不加修饰的真诚。
他想好了,去京市后要请老师帮忙打磨完善。
如果有机会出道,他希望——这首歌,能成为他人生中第一首正式发布的单曲。
看着窗外的月色,他突然觉得充满力量。
***
晨起锻炼完之后,姜蕴宁陪着家里人吃完早餐,和家里人打了声招呼,便拎着篮子出门去了。
“姐姐这是去哪里?”姜煜还沉浸在刚写完的新歌旋律里,抬头时,她人已经走远了。
“去你苏奶奶家还篮子去。”姜妈妈顺口说。
“苏奶奶?”姜煜有点懵,“我怎么没印象?”
“你忘记你小时候被鹅追到水沟里去,就是苏奶奶把你捞起来的?”
倒也不必说出这个事,你只需问我当晚的鹅肉香不香就行。
“妈妈,这种事情,不适合记住。”
“那你想记点啥?”这时姜可心刚巧走过,听到这段,笑得一脸促狭,“要不记你被一只拇指粗的毛毛虫吓得当场尿裤子那次?”
“……”
妹妹长大了,不可爱了。
早晨的空气格外清新,带着一丝露水的湿意和植物特有的青草香。
姜蕴宁先去了五金店,买了个新的密封圈,又顺手带了一瓶润滑油。办妥这些,她才拎着篮子,朝苏奶奶家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