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的一天,又开始了。
清晨的空气带着一丝寒意,天色已经大亮。
军工所的作息一向严谨,原则上科研人员与普通职员一样,节假日正常休、周末双休。但这段时间,项目任务正值攻坚阶段,实验和数据都到了关键节点。于是,除了少部分负责非核心模块的科研人员可以照常休息,其他人依旧需要周末上班,只是上班时间比平日宽松了一点。
当然,这是上面领导的安排。
真正落实到个人身上时,却又是另一回事。
许多人依旧维持着平时的节奏——工作日几点起,周末也几点起。毕竟,习惯一旦养成,想改并不那么容易。就像很多人总是想着周末睡个懒觉,结果,闹钟不响,生物钟“响了”。
对此,许长风是反对的。
最近科研人员的工作强度已经很大了,再这样透支下去,迟早要出问题。他坚持要求项目成员周末至少晚两个小时上班,好歹给大家留一口喘息的余地。
可问题是,你能劝得住别人不加班,却拦不住别人为了进度、责任和理想,主动加班。
于是,许长风的话最终成了在耳边吹过的那阵风。
大家一如往常,该做什么做什么。他们心里都憋着一股劲——早点把项目完成,好能真正放松一段时间。
因为昨晚忙到很晚,所以,今天姜蕴宁也顺势比平日多睡了一会儿。醒来后,她依旧按惯例下楼活动筋骨。
刚走到一楼时,前方突然传来一阵喧闹声。那声音热烈而杂乱,与军工所往日的安静与严谨格格不入。
“加油!!!”
“快快,给他们点颜色瞧瞧,省得他们老说我们‘头脑发达、四肢简单’!”
“哈哈哈,快点,横扫!”
“注意身后!”
“小心脚下!”
“成光,反手叩击!!!”
“曹老大,干掉大队长,让他们知道,文官也略懂拳脚!!!”
呼喊声此起彼伏,富有激情。
姜蕴宁微微一愣,心里泛起一丝好奇,顺着声音慢跑过去。
走到走道尽头一拐弯,眼前视野变开阔了。
前方的空地上站满了人,围成一个大圈。人群中,有人双手抱臂,冷静观望;有人低声议论,语气中透着抑制不住的兴奋。
现场气氛很热烈,比起平日里紧张而安静的实验室,还要多了几分生动活力。
姜蕴宁环顾了一圈,很快挑了个角落,人相对稀疏些。她快步走过去,凭借着一米七的身高,即便站在最后一排,也能将场中情形尽收眼底。
她的目光顺势落向圈子中央。
原来,是有人在切磋武艺。
只见两个人正对阵而立,拳风交错,脚步迅疾,攻防之间劲风呼啸而起,扬起一阵尘土。
周围的人下意识地后退一步,生怕被卷入其中,圈子也因此被拉得更大一些。
姜蕴宁站在人群后面,饶有兴致地打量着这一切。
她从未在其他研究所见过这样的场景。看他们的动作,似乎是传统武术的身法与招式。
出拳。
踏步。
转身。
借力打力。
每一招都干净利落、自然贯通。
她心底不由得升起一丝遗憾:自己一直没有机会学习真正的武术。
不过,虽然没学过完整的武术,但她进行过相关的防身术训练。所以站在那里观战,一会儿就看出端倪——
比武的双方都有所保留,没有出全力。
否则要是真打起来,场面肯定完全不同,不会像现在这样有来有往、攻防分明、漂亮拉踞。
“曹老大的动作太干脆利落了,一点都不像科研人员。”
“说什么呢?!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科研人员怎么了,科研人员也可以左手拿笔、右手拿刀,边骂边刀!!!”
“就是就是!我们做科研,对实操能力的要求多高啊。不信?不信的话,你们去做实验、组装看看。手脚分分钟抖成帕金森。我们科研人员哪一个不是手稳得就像精密仪器一样。”
前方的几个人低声窃窃私语,听得姜蕴宁无奈发笑。
还别说,他们说话挺押韵的。
语文肯定不错。
“这次盲猜一波,到底是安保大队的邓队长赢,还是曹老大赢?”
“现在可不好说啊,要是邓队长输了,会不会把安保大队队长的位置让给曹老大?”
“这样的话,真遇到危险了,到底谁保护谁啊?”
这话一出口,周围几个安保人员当场怒目而视,“瞧不起谁呢?!就你那小身板,我们用得着你来保护?”
戴着眼镜的瘦高个男青年站在那里,笑嘻嘻的,一点也没把“你那小身板”当作侮辱。他对自己的定位非常清晰,用头脑武装自己,四肢随意发展。能利用自己的高智商来保护所有人,他骄傲着呢!
看着圈子中央的打斗越来越激烈,他微微耸了耸肩,神情轻松地说道:“哎呀,话不是这么说嘛,我们这里是军工所,造的武器是给你们用的,不就是保护你们吗?”
那你话要是这么说的话,遇到危险时,全华国都在受你们的保护。
话音刚落,几个安保人员立刻表情一变,和善得跟看自己的崽崽一样。
他们走几步,凑到男青年身边,笑容满面地低声说道:“小南同志,所里是不是又有新的装备出来了?需要我们来帮忙试用吗?”
男青年,也就是房南,摇摇头,“暂时没有。”
这次的进度有些慢。
“哎,真可惜。”有人嘟囔一句。
房南瞅着他们一个个摇头晃脑的样子,无奈说道:“可惜啥?瞧你们一天天的。再说了,你们别老想着帮忙试用。你们以前在的军工所那里造啥?轻武器!我们这里现在造的是啥?试用导弹,你们怎么这么敢说?一个个咋想的?别说你们,我还想试用一下呢!”
姜蕴宁看了一眼房南,试用导弹?
这倒是一个好的想法。
如果这次的洲际导弹的升级顺利的话,打一发出去展示战略能力,震慑效果应该不错。
当然,这只是她偷偷的想法。
陷入思绪的视线重新聚焦回圈子中央,只见此时曹成光已经落了下风。
说到底,他毕竟只是业余爱好者,平日里大多时间都埋头在实验室里。能与专业出身的邓靖周旋这么多回合,攻防之间丝毫不见慌张,已属难得。
两人终于在一次凌厉的对碰后同时收手,气息急促,额头渗着薄汗。邓靖收拳立定,姿态稳如泰山;曹成光稍稍后退半步,胸口剧烈起伏着,神色却依旧镇定如常。
周围的人群先是安静了一瞬,随后爆发出一阵掌声与喝彩。
“成光师兄真是厉害,能跟邓队长打成这样!”
“曹老大,你太给我们长脸啦!!”
“邓队长威武!”
“脆皮似的科研人员打成这样,换谁信啊。”
曹成光拱了拱手,算是打过招呼,随即退到一旁去拿水喝。
场地中央只剩下邓靖一人,他背脊笔直,气息逐渐平复,目光慢悠悠地扫过人群。
片刻后,他笑着开口:“还有谁,要来试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