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时辰的休整时间,在万众期待与林闲均匀的鼾声中,倏忽而逝。
当裁判长老宣布决赛即将开始,唤醒林闲时,整个演武场的气氛瞬间绷紧到了极致!
无数道目光聚焦在擂台之上。
张力已然立于擂台中央,他并未刻意散发气势,但那淬体七重的修为,以及刚刚击败柳如烟的余威,自然而然地形成一股沉重的压力,笼罩全场。他目光平静地看着缓缓走上擂台的林闲,如同雄狮打量着闯入领地的……某种难以定义的生物。
林闲依旧是那副没睡醒的样子,空着双手,趿拉着拖鞋,走到张力对面站定,甚至还揉了揉眼睛,仿佛还没完全清醒。
“决赛,林闲对张力!”裁判长老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激动,“开始!”
没有多余的废话,决赛正式开始!
几乎在“开始”二字落下的瞬间,张力动了!他没有丝毫试探,也没有因为林闲的修为而轻视,一出手,便是雷霆万钧!
他脚下猛地一踏!
“轰!”
整个擂台仿佛都震颤了一下!青石地面以他踏足之处为中心,裂开细密的蛛网纹路!他的身体如同炮弹般射出,速度快到极致,在原地留下一道淡淡的赤色残影!
依旧是简单直接的一拳,直取林闲中宫!
但这一拳,蕴含的力量、速度,以及对周围空间的压迫感,远超之前任何一次!
赤阳霸拳·崩岳!
拳锋所过之处,空气被急剧压缩,发出刺耳的音爆!灼热的气浪扑面而来,仿佛要将林闲直接熔化、蒸发!
台下观众甚至来不及惊呼,心脏就被这一拳的威势狠狠攥住!
面对这如同天崩地裂般的一拳,林闲那慵懒的眼神终于彻底清明!强烈的危机感刺激着他的每一根神经!
躲不开!
绝对的力量与速度,封锁了他所有“滑行”的空间!
硬接?更是死路一条!
电光火石之间,林闲做出了最本能,也是最正确的反应!
他将《大梦心经》运转到极致,那提升后的精神感知将张力的拳势、力量流转轨迹清晰地映照在心间!同时,他脚下踩着玄奥的步法,身体如同狂风中的弱柳,向后急退!这不是闪避,而是卸力!
在后退的同时,他双手交叉,护于身前,体内那淬体三重的灵力毫无保留地涌出,混合着《大梦心经》独有的梦境之力,在身前布下了一层又一层的、柔韧无比的灵力屏障!如同编织一张巨大的、无形的蛛网!
“砰!!!”
赤红色的拳罡,狠狠地撞上了林闲布下的层层灵力屏障!
没有僵持,没有对抗!
只有摧枯拉朽般的碾压!
林闲布下的灵力屏障,如同阳光下的冰雪,一层接一层地瞬间破碎、消融!甚至连阻碍那拳罡零点一息的时间都做不到!
恐怖的力道透过破碎的屏障,结结实实地轰在了林闲交叉格挡的双臂之上!
“咔嚓!”
清晰的骨裂声响起!
“噗——!”
林闲整个人如同断线的风筝般,向后倒飞出去!口中喷出的鲜血在空中划出一道刺目的猩红弧线!
“轰!”
他的身体重重地撞在擂台边缘那剧烈波动的防护光罩上,发出一声闷响,然后才无力地滑落下来,单膝跪地,以手撑地,才勉强没有完全倒下。
他的双臂呈现出不自然的弯曲,显然已经骨折,胸口剧烈起伏,嘴角不断有鲜血溢出,脸色苍白如纸,气息瞬间萎靡到了极点!
一击!
仅仅一击!
淬体七重的绝对力量,便彻底碾压了林闲所有的防御与手段!将他重创!
全场一片死寂。
虽然早已预料到力量上的绝对差距,但看到林闲败得如此干脆,如此惨烈,依旧让所有人心头巨震!
这就是淬体七重的实力吗?!
太强了!强到令人绝望!
“结束了……”有人喃喃道。
“果然,在绝对的力量面前,任何技巧都是徒劳……”
“林闲能走到决赛,已经是奇迹了……”
“他输得不冤。”
高台上,刘长老的嘴角终于勾起了一抹快意的弧度。
主持白发长老轻轻叹了口气,似乎有些惋惜。
苏嫣然清冷的眸子微微闪动,不知在想些什么。
擂台之上,张力缓缓收拳,看着远处挣扎着想要站起的林闲,平静地开口道:“你很不错,能以淬体三重的修为走到这一步,逼我动用七成力量,足以自傲。认输吧,再战下去,你会死。”
他的语气很平淡,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
林闲剧烈地咳嗽着,又咳出几口淤血。他感受着双臂传来的剧痛和体内翻江倒海般的伤势,脸上却露出一个有些扭曲、却依旧带着懒散意味的笑容。
“张师兄……果然……名不虚传……”他声音嘶哑,断断续续,“不过……现在就认输……好像……还早了点……”
他挣扎着,用那已经骨折的手臂,颤抖着,再次撑起了自己的身体,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
鲜血顺着他的手臂滴落在擂台上,染红了一小片青石。
他抬头,看向张力,那双原本睡意朦胧的眼睛,此刻却亮得惊人,仿佛有星河流转,梦境生灭。
“我这个人……没什么优点……”
“就是……比较……耐揍……”
“而且……睡觉……也能……恢复……”
随着他的话音,他体内那看似萎靡的气息,竟开始以一种缓慢却坚定的速度,重新凝聚、提升!《大梦心经》在他受创的经脉中艰难却顽强地运转着,吸收着周围稀薄的灵气,修复着伤势,更有一股玄奥的梦境之力,笼罩了他的全身,似乎在酝酿着什么。
张力眉头微皱,他从林闲身上,感受到了一种不同于灵力的、更加虚无缥缈,却让他本能感到一丝不适的气息。
“冥顽不灵。”张力不再多言,他尊重对手的选择。他再次抬起了拳头,赤红色的灵力开始汇聚,比之前更加狂暴,更加炽烈!他决定,用下一拳,彻底终结这场比赛!
而林闲,则缓缓闭上了眼睛。
在外人看来,他仿佛是放弃了抵抗,闭目待死。
但只有他自己知道,他的意识,已然沉入了《大梦心经》的最深处,沉入了那由补全篇(三)所揭示的、更深层次的——“梦境本源”!
外界一瞬,梦中千年。
在他的“感知”中,张力的动作变得无限缓慢,那凝聚的赤阳灵力,其运行的轨迹、爆发的节点,乃至其中蕴含的那一丝属于张力的“炽热”意志,都清晰地呈现在他的“眼前”。
与此同时,他之前悄然布下、深埋在张力心神边缘的那一缕极其微弱的“梦魇印记”,如同被投入火星的干柴,开始被引动、放大!
他无法直接击败张力的力量。
但他可以,尝试去影响……那份力量的“源头”!
张力凝聚着足以崩山裂石的拳罡,正准备轰出这终结的一击。
突然!
他感觉自己的意识恍惚了一下!
眼前的擂台、观众、对手,似乎都扭曲、模糊了一瞬!他仿佛看到了无边无际的云海,看到了温暖舒适的阳光,听到了慵懒的蝉鸣……一种极致放松、什么都不想做的倦意,如同潮水般冲击着他的战意!
“怎么回事?!”张力心中大惊,猛地一咬舌尖,剧痛让他瞬间清醒!
是林闲的诡异手段!
他竟然能在自己全力凝聚灵力、心神最为集中的时候,影响到自己?!
虽然只是短短一瞬的干扰,但足以让他凝聚的拳势出现了一丝微不足道的、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滞涩!
而就在这滞涩产生的刹那——
一直闭目仿佛等死的林闲,猛地睁开了双眼!
他那双眸之中,不再有懒散,不再有戏谑,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平静,以及……洞悉一切的清明!
他没有攻击,没有防御。
他只是抬起了那仅能微微动弹的右手食指,对着张力那因瞬间恍惚而露出的、拳势中一个微小到极致、转瞬即逝的“节点”,隔空,轻轻一点。
这一次,没有灵力波动,没有指风破空。
只有一股凝聚到极致、纯粹由梦境与精神构成的无形之力,如同穿越了虚实界限,精准无比地“点”在了那个节点之上!
大梦指·浮生若梦!
“嗡——!”
张力只觉得那原本圆融无比、即将喷薄而出的赤阳拳罡,如同被一根细针扎破的气球,内部狂暴的能量瞬间失去了完美的平衡,产生了一丝极其细微的紊乱!
这紊乱虽小,却如同堤坝上的蚁穴,在力量爆发的前一刻,是致命的!
“噗!”
张力闷哼一声,脸色瞬间涨红,那即将轰出的至强一拳,竟硬生生被他自己强行中止、压回了体内!狂暴的灵力反噬,让他气血一阵翻腾,经脉传来灼痛之感!
虽然他凭借淬体七重的强悍修为,瞬间压制住了反噬,并未受什么伤,但那股憋闷、难受、以及被强行打断节奏的感觉,让他难受得几乎要吐血!
而他凝聚的气势,也因为这突如其来的打断,瞬间跌落了一大截!
全场死寂!
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张大了嘴巴,难以置信地看着擂台上这诡异的一幕!
发生了什么?!
张力那石破天惊的一拳,怎么突然收住了?!
林闲那隔空一点,到底做了什么?!
张力死死地盯着林闲,眼神中第一次露出了真正的凝重,甚至是一丝……惊悸!
他完全无法理解,林闲是如何做到的!那隔空一点,没有任何力量,却精准地找到了他拳势中那几乎不存在的破绽,并以一种他无法理解的方式,引动了他自身灵力的紊乱!
这已经不是技巧的范畴,这近乎于……“道”的层面!
林闲看着气息紊乱、脸色难看的张力,苍白的脸上再次露出了那标志性的、带着一丝疲惫的懒散笑容。
“张师兄……你看……”
“打架……多累啊……”
“咱们……能不能……商量一下……”
“并列冠军……行不行?”
他声音虚弱,却清晰地传遍了寂静的演武场。
众人:“……”
张力看着眼前这个浑身是血、双臂骨折、却依旧能用最省力的方式(嘴炮)试图解决问题的家伙,一时间,竟不知该作何反应。
决赛的局势,因这诡异的一指,陡然变得扑朔迷离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