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苏寻衣将请柬递给萧婳。
“赔罪?品鉴珍宝?好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
不过为什么要带上我相公呢?” 苏寻衣的目光落在那句沈大哥上面,意有所指地看向请帖。
萧婳接过请柬扫了一眼,“看来,我们这位三殿下,不仅对我‘念念不忘’,对沈大哥也起了‘兴趣’。”
沈砚安身份隐秘,外人只知道他是大将军沈诀,不知他表字砚安。
赫连风的人竟能打探到他,甚至特意在请柬中点出,说明对方的情报网比她和苏寻衣预想的更深入。
还是说上次在杏山镇,留下了不易察觉的痕迹,引起了赫连风的怀疑?
赫连风不确定沈大哥的真实身份,这是在借机试探?
“寻衣,我总有种不好的预感,这赫连风恐怕不是贪图我的美色这么简单。
他会不会是发现了沈大哥的行踪?”
萧婳看着请柬上娇娇的名字,“借娇娇之名,行试探之实。
这鸿门宴,是冲着我们所有人来的。
他不仅要确认蛊引是否有效,还想看看沈大哥的底细。”
“不错。”苏寻衣指尖轻轻敲击桌面,发出笃笃的轻响。
“明面上,是垂涎你的美色,借机亲近你。
暗地里,是想确认沈砚安。
并借‘品鉴珍宝’之名,观察你是否佩戴或接触了那对耳坠,以验证蛊引是否发挥作用。
一石三鸟,赫连风好算计。”
“那我们去还是不去?”萧婳问道,眼中却毫无惧色,只有跃跃欲试的锋芒。
“去呀。当然要去。”苏寻衣斩钉截铁。
“他搭好了戏台,我们岂能缺席?
不仅要大大方方地去,还要演一出让他‘满意’的好戏。”
“这样,到时候我们………”
萧婳听完,对苏寻衣比了个大拇指,“寻衣。你真厉害。”
两人出了绯云阁,回了杏花村,又叫上言轩言锦和沈砚安。
“婳婳,后日赴宴,你不必佩戴那对耳坠,但要表现出对它的‘珍视’。
尤其当赫连风目光扫过你时,你要流露出‘心虚’,让他以为你是害怕珍宝丢失或损坏,而非发现了秘密。”
苏寻衣又看向沈砚安:“相公,你后日随行,赫连风的目光必然会重点落在你身上。
他若有言语试探,由我来挡。
你的任务,就是观察他身边的高手,尤其是可能携带蛊虫的人。
另外,暗中留意揽月轩的布局和守卫,言轩言锦的‘幻踪粉’需要配合地形才能发挥最大干扰效果。”
最后,苏寻衣对司言锦兄弟道:“言轩言锦,你们暗中随行,不要露面。
带好‘荧心草’汁液和‘幻踪粉’,在合适的时机,确保婳姨身上的引香‘听从指挥’。
同时,准备一些,能让我们那位三殿下‘惊喜’的小玩意儿,以备不时之需。”
“姐姐放心,我和哥哥明白。”
“至于我……”苏寻衣站起身,走到窗边,看着外面渐沉的暮色。
“我便亲自去会一会这位三皇子殿下。
向他‘讨教’一下,这珍宝内藏的‘巧思’,究竟是何人所为?
顺便让他‘安心’,他的‘心意’,我们绯云阁收下了,也‘珍藏’好了。”
到了赴宴那日。
揽月轩。
禁足中的娇娇被迫换上了一身素净的衣裙,脸上脂粉也掩盖不住掌嘴留下的微肿和眼底深藏的怨毒。
她如同一个提线木偶,僵硬地坐在主位下首,脸上挤着比哭还难看的“歉意”笑容。
这场宴席,是赫连风命令她设下的,目的根本不是赔罪。
而是利用她这个“罪人”的名义,降低对方的戒心,方便他进行更深的试探。
赫连风则坐在主位,一身玄色常服,气度雍容。
脸上带着温和的笑意,仿佛真的只是一场寻常的赔罪宴。
只有他偶尔扫过门口的目光,泄露出来。
“苏夫人,萧姑娘,又见面了,这位想来便是你的夫君吧。
三位肯赏光前来,娇娇感激不尽,在下也倍感荣幸。”赫连风举杯,姿态优雅。
苏寻衣带着萧婳和沈砚安步入揽月轩。
苏寻衣一袭粉衫,神色平静淡然,福身回礼:“赫连公子言重了。
夫人既有此诚意,寻衣岂敢不来?”
萧婳跟在苏寻衣身后,换了一身比前日更素雅的浅碧色衣裙,脂粉未施,只簪了一支简单的玉簪,清丽脱俗。
她低垂着眼帘,脸上带着拘谨和不安。
尤其当她的目光偶尔扫过赫连风时,会迅速移开,好似带着点心虚和躲闪。
沈砚安则落后一步,穿着一身棉布衣裳,沉默地站在苏寻衣身后侧方,存在感极强。
赫连风的目光在三人身上飞快掠过,最后重点落在了萧婳和沈砚安身上。
萧婳那副“不安心虚”又强装镇定的模样,让赫连风心中一定。
看来她还没有发现耳坠,只当是贵重物品怕损坏。
果然只是个有点小聪明的女人。
很好,这种恐惧,正是他掌控的砝码。
转而又落到沈砚安身上,只一眼,赫连风心中那点疑虑就像被戳破的气泡,“噗”地一声消散了大半。
甚至升起一丝荒谬感,情报里那个深不可测的沈诀大将军,就是眼前这个?
他虽然几年前见过沈诀,但也不至于沦落到这样的地步吧?
况且,沈诀已死。
眼前人穿着一身短打,脚下蹬着一双沾着泥点的旧布鞋。
头发用一根磨得油亮的木簪胡乱挽着,几缕碎发耷拉在额前,遮住了小半张脸。
露出的皮肤粗糙黝黑,像是常年风吹日晒,脸上甚至还有几道像是被荆棘刮出的浅淡旧痕。
他微微佝偻着背,双手粗糙,指关节粗大,整个人透着一股子挥之不去的乡野土腥气和木讷感。
最让赫连风笃定情报有误的是此人的眼神,浑浊、呆滞,毫无神采,仿佛蒙着一层永远擦不掉的灰翳。
沈砚安低垂着头,视线只敢盯着自己沾泥的鞋尖,或者偶尔飞快地、带着畏缩地扫一眼周围奢华的环境又迅速收回。
手脚都透着一种无处安放的笨拙和局促。
别说高手气度了,连寻常府里最低等的粗使杂役,似乎都比他多了几分机灵劲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