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魂筏” 刚靠上望风镇码头,就被一阵热闹的欢呼声围住。阿力带着十几个居民涌过来,手里捧着刚烤好的麦饼和陶罐装的鱼汤,麦饼的香气混着海风的咸意,驱散了林野一路的疲惫。“可算把你盼回来了!” 阿力拍着他的肩膀,笑容里满是真切的轻松,“镇里的雾散了,井水也清了,大家都说是你救了望风镇!”
林野接过麦饼,咬了一口,甜香在嘴里散开 —— 是他之前提过喜欢的蜂蜜口味,显然居民们记在了心里。严峫和老海站在人群后,手里提着一个木笼,里面装着两只活蹦乱跳的海鸟,“这是给你的,雾散后海边抓的,养着解闷。” 严峫的语气和往常一样爽朗,眼底没有了之前的凝重,只有温和的笑意。
跟着众人往镇里走,沿途的景象让林野安心 —— 草药铺的门板重新刷了漆,新挂的招牌上画着草药的图案;镇东的木屋前,几个孩子正围着木陀螺玩耍,笑声清脆;连之前被 “影蚀” 污染的铜镜,都换成了新的,挂在每户人家的窗前,映着蓝天白云。
“先去我家歇着,晚饭我来做。” 老海热情地拉着林野,他家的木屋收拾得干净整洁,灶台上炖着鱼汤,咕嘟咕嘟冒着热气。严峫则坐在桌边,翻出之前的实验记录,“你走后我整理了一下,发现之前漏看了几页,上面提到‘影蚀’遇光会减弱,我们以后多在镇里挂灯笼,应该能彻底防住。”
林野靠在椅背上,看着眼前的景象,心里的紧绷感渐渐放松 —— 或许 “圣影之主” 真的被封印了,望风镇真的恢复了平静。他掏出怀表,表盘内侧的 “梦境符号” 安安静静,没有丝毫异动;皮影也乖乖躺在布包里,没有了之前的躁动,只有残魂的微弱跳动,像是在同步他的安心。
晚饭时,老海做了满满一桌菜,有炖鱼汤、烤海鱼,还有用 “魂草” 炒的野菜 ——“魂草” 的根须是正常的绿色,看不出丝毫被污染的痕迹。严峫倒了两杯果酒,递给林野一杯,“尝尝这个,用海边的野果酿的,之前没敢拿出来,怕被‘影蚀’污染,现在安全了。”
林野接过酒杯,指尖触到杯壁的温度,温热的,很舒服。他喝了一口,果酒的甜意顺着喉咙滑下,却在胃里泛起一丝细微的凉意 —— 像是有什么东西在悄悄蛰伏,可看着严峫和老海的笑脸,他又觉得是自己多心了。
接下来的几天,林野彻底放松下来,跟着居民们一起修复被破坏的房屋,帮阿力整理草药,偶尔和严峫、老海去海边钓鱼。望风镇的生活像是回到了 “影蚀” 出现前,平静又温暖,可一些细微的不对劲,却在他心里慢慢积累。
第一天,他发现镇口的老槐树旁,三个居民在重复同样的对话 ——“今天的鱼真多”“是啊,够吃三天了”“明天再去钓”,这话他从早到晚听了五遍,每次都是同样的语气、同样的表情,连抬手的动作都分毫不差。
第二天,严峫给海鸟喂食时,林野注意到他的袖口下,有一缕淡黑色的丝线一闪而过,像是粘在衣服上的线头,可等他想问时,严峫已经转身去收拾渔具,丝线也消失不见了。
第三天,阿力送来新晒的 “魂草”,林野无意间碰倒了装草药的竹篮,草药散落在地上 —— 其中几株 “魂草” 的根须,在接触到阳光的瞬间,闪过一丝极淡的绿光,快得像是错觉,可他分明记得,正常的 “魂草” 根须只会是深绿色。
这些细节让林野的心里渐渐升起疑虑,他开始悄悄观察居民们的举动。他发现,每个居民的笑容都带着一丝僵硬,像是刻意练习过的表情;孩子们玩耍时,永远都是那几个固定的游戏,不会有新的花样;甚至连海边的浪花,拍打码头的节奏都一模一样,像是被设定好的旋律。
最让他不安的,是那天晚上去严峫家送鱼 —— 严峫不在家,他顺着海边去找,却在镇口的水井旁看到了严峫和老海。两人背对着他,站在水井边,一动不动地盯着水面,水面上泛着淡淡的绿光,像是有什么东西在里面晃动。
林野放轻脚步靠近,隐约听到严峫在说话,声音很低,重复着一句话:“快了,再等几天…… 他就会相信了……” 老海没有回应,只是微微点头,后脑勺的头发下,似乎有一根黑色的丝线,顺着脖颈钻进衣领里,消失不见。
林野的心脏猛地一沉,他赶紧躲到树后,掏出镇影石碎片 —— 碎片里映出的水井深处,不再是清澈的井水,而是一团淡黑色的雾气,雾气里缠绕着无数根细小的黑色丝线,丝线的另一端,顺着水井壁延伸到地面,钻进望风镇的每一户人家,像是一张巨大的网,将整个镇子笼罩。
原来这几天的平静,都是假的。
林野攥紧碎片,指尖因为用力而发白。他想起这几天居民们的 “热情”,想起严峫和老海的 “关心”,想起那些重复的对话、僵硬的笑容 —— 他们不是恢复了正常,是被 “影蚀” 悄悄控制了,变成了会模仿 “正常” 的木偶,而他,正一步步走进 “圣影之主” 设下的甜蜜陷阱。
他悄悄退回镇里,路过草药铺时,看到阿力正站在铜镜前整理草药,镜面里映出的阿力,眼底藏着一丝淡淡的绿光,嘴角的笑容僵硬得像是用刀刻出来的。听到脚步声,阿力转过身,笑着说:“林野,明天镇里准备摆庆功宴,大家都想谢谢你,你可一定要来啊!”
林野点点头,勉强挤出一个笑容,心里却一片冰凉。他知道,这场庆功宴,根本不是感谢他,是 “圣影之主” 为他准备的 “收网仪式”—— 等他彻底相信望风镇的平静,就会被这些 “木偶” 困住,永远留在这个虚假的 “乐园” 里。
回到老海家,林野将镇影石碎片和皮影、怀表藏在枕头下。窗外的月光洒进来,照亮了桌上的海鸟笼,两只海鸟安静地站在笼里,眼睛闭着,却没有呼吸的起伏 —— 它们早就变成了木偶,是严峫和老海用来骗他的道具。
林野躺在床上,没有丝毫睡意。他知道,不能再等了,必须尽快离开望风镇,找到真正的严峫和老海,揭穿 “圣影之主” 的阴谋。可望风镇的 “居民” 们,还在扮演着 “热情” 的角色,他稍有异动,就会被发现。
窗外传来居民们的脚步声,整齐得像是军队的步伐,朝着镇广场的方向走去 —— 他们在为明天的庆功宴做准备,也在为困住他做准备。林野握紧枕头下的皮影,红光在掌心微弱闪烁,像是在提醒他:这场甜蜜的噩梦,该醒了。
他闭上眼睛,脑海里闪过守石人临终前的话:“‘圣影之主’最擅长用美好掩盖恐怖,别被表象迷惑。” 现在他终于明白,最可怕的不是那些张牙舞爪的 “影蚀”,而是这种让人甘愿沉沦的虚假安宁 —— 它会慢慢磨掉人的警惕,让人变成没有意识的木偶,永远困在 “圣影之主” 的掌控里。
明天的庆功宴,会是他逃离望风镇的唯一机会。林野深吸一口气,将所有的疑虑和不安压在心底,只留下冷静和决绝 —— 他要假装相信这场 “安宁”,直到找到逃离的缺口,彻底挣脱这个甜蜜的陷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