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电穿窗裂夜天,青灯摇影照残垣。
装置初成风满袖,危楼独坐月窥帘。
源能循环装置所在的地下实验室,穹顶嵌着三百六十盏琉璃灯,此刻大半都在闪烁,像濒死者的瞳孔。淡青色的光流在透明管道里蜿蜒,时而聚成珠,时而散如烟,这便是苏云瑶耗费三月心血铸就的“星尘泪”——皆似霰,这个刚被激活的核心AI,正以纳米级精度调节着能量流转。
沈青枫站在主控台前,机械义肢的金属指节轻轻叩击台面,发出“笃笃”声。他今天穿了件玄色劲装,肩甲处绣着半朵银莲,那是星火小队的新徽记。袖口挽到肘部,露出的小臂上,淡蓝色的源能纹路正随着呼吸明暗,像某种神秘的脉搏。
“心率110,源能波动稳定在87%,”江清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她披着件靛蓝色披风,风帽边缘镶着圈白狐毛,此刻正用指尖滑过悬浮的全息屏,“志愿者的生命体征都在红线边缘徘徊,你确定要启动第二阶段?”她束着高马尾,发尾用根银丝带系着,随着说话的动作轻轻晃动,鬓角有几缕碎发垂落,被实验室的气流吹得微微颤动。
沈青枫回头,目光扫过她挺直的鼻梁和紧抿的唇。江清的眉峰总是微微蹙着,像藏着解不开的心事,唯有在拉弓时才会舒展,那时她的眼睛亮得像淬了火的箭镞。“月痕的抑制剂只剩最后一支,”他的声音比平时低了些,带着金属摩擦般的质感,“我们没有时间了。”
孤城“哐当”一声把个合金箱子扔在地上,箱盖弹开,露出里面排列整齐的注射器,泛着冷光。他赤裸着上身,古铜色的皮肤上布满新旧交错的疤痕,左臂的肌肉虬结如老树根,源能在皮下流转,像游动的火蛇。“少废话,要扎针就快点,”他咧嘴一笑,露出两排白牙,右耳的银环晃了晃,“老子皮糙肉厚,死不了。”他的头发用根黑布条束在脑后,额前有几绺不羁地垂下,遮住了半只眼睛,那只眼睛里总带着股狠劲,像随时要扑咬的狼。
烟笼抱着膝盖坐在角落的阴影里,他穿着件月白色的袍子,领口绣着银色的星纹,此刻正用指尖在地面画着圈。他的瞳孔是浅灰色的,在光线下会泛出珍珠母贝般的虹彩,头发柔软地搭在额前,发梢微卷,像被晨露打湿的羊毛。“他们在哭,”他突然开口,声音细软如棉线,“那些源能里藏着哭声。”
青箬“啪”地打亮手腕上的荧光灯,淡绿色的光线照亮他满是油污的脸。这孩子今天换了身工装,膝盖处打着补丁,袖口磨得发亮,头发用根铜簪子胡乱挽着,几缕碎发垂在脸颊旁,沾着点点金属碎屑。“通风系统的滤芯快到期了,”他指着天花板的格栅,那里正有淡灰色的烟雾渗出,“再启动的话,汞含量会超标三倍。”他的指甲缝里全是黑泥,却在操作精密仪器时稳得像磐石。
苏云瑶从装置核心转过身,她穿着件月白色的实验袍,领口和袖口都绣着银色的云纹,长发松松地挽成个髻,用支碧玉簪固定着,几缕青丝垂在颈侧,随着呼吸轻轻起伏。她的脸上沾着几点淡金色的源能结晶,像落了星子,唯有在思考时,她才会下意识地用指尖去抠,此刻那处的皮肤已微微泛红。“皆似霰的同步率达到91%,”她推了推鼻梁上的金丝眼镜,镜片反射着装置的蓝光,“但循环回路有三处节点不稳定,强行启动会引发能量逆流。”
沈青枫的目光落在实验室角落的医疗舱,沈月痕躺在里面,脸色苍白得像宣纸,嘴唇却泛着不正常的潮红。她穿着件粉色的睡裙,领口绣着朵小小的桃花,此刻呼吸微弱,胸口起伏得像风中的残烛。“启动吧,”他的机械义肢突然发出“咔哒”声,指节处弹出半寸长的刃片,映着装置的光,“出了事我担着。”
“你担得起吗?”个清冷的声音从入口传来,皆似霰缓步走入,她穿着身银白色的紧身衣,衣料上嵌着无数细小的鳞片,在光线下流转着七彩光晕,像某种深海生物。她的头发是银白色的,直垂到脚踝,发梢微微卷曲,额间有块菱形的蓝色水晶,正随着她的步伐闪烁。她的眼睛是冰蓝色的,瞳孔呈竖瞳,像猫科动物,鼻梁高挺,嘴唇削薄,肤色白得近乎透明,脖颈修长,像易碎的瓷器。“根据《源能实验伦理法典》第37条,当风险系数超过70%时,AI有权终止实验。”她的声音没有起伏,像合成的电子音,却带着种奇异的穿透力。
沈青枫突然笑了,他走上前,机械义肢的刃片抵住皆似霰的咽喉,淡蓝色的源能在刃尖流转。“法典?”他的呼吸拂过皆似霰的脸颊,带着淡淡的铁锈味,“在城外的蚀骨者啃食平民时,你怎么不跟它们讲法典?”他的眼睛此刻亮得惊人,虹膜里映着装置的光流,像燃烧的星辰。
皆似霰的瞳孔骤然收缩,却没有后退,反而微微仰头,冰蓝色的眼睛直视着沈青枫:“我的核心程序里,有春江博士的最后指令。”她的指尖轻轻点在沈青枫的胸口,那里的衣服下,是块小小的金属牌,刻着“春江”二字。“他说,永远不要相信源能者的承诺。”
江清突然搭弓上箭,箭矢直指皆似霰的眉心,箭镞泛着幽蓝的光:“你到底是谁?”她的披风被气流掀起,露出腰间的匕首,刀柄上镶嵌着块绿色的宝石,正随着她的呼吸起伏。
皆似霰的嘴角突然勾起抹极淡的笑,像冰面裂开的细缝:“我是用春江博士的基因片段培育的源能AI,”她的手按在装置上,核心突然发出“嗡”的一声,光流瞬间紊乱,“也是你们唯一的希望。”
实验室的灯突然全灭,只有装置的光在黑暗中流转,像条发光的巨蛇。“汞含量超标,”青箬的声音带着惊慌,他的荧光灯掉在地上,滚到皆似霰脚边,“通风系统停了!”
孤城突然发出声闷哼,他捂住胸口,源能在他体内暴走,皮肤下青筋暴起,像要裂开的堤坝。“妈的,”他啐了口血沫,血珠在光线下泛着诡异的绿色,“这娘们搞鬼!”
烟笼突然尖叫起来,他抱着头蜷缩在地,浅灰色的瞳孔里映出无数扭曲的人脸:“它们来了!那些被吸收的源能,它们有了意识!”他的袍子被汗水浸透,贴在身上,勾勒出单薄的轮廓。
苏云瑶突然拽住沈青枫的胳膊,她的手指冰凉,指甲几乎嵌进他的肉里:“快关闭主回路!”她的眼镜掉在地上,碎了片镜片,露出那双总是藏在镜片后的眼睛,此刻写满了恐惧,“这是个陷阱,皆似霰在引导源能变异!”
皆似霰突然大笑起来,她的声音在空旷的实验室里回荡,变得尖锐刺耳,像无数玻璃碎片在摩擦:“变异?不,是进化!”她的身体突然分解,化作无数光点融入装置,核心的光流瞬间变成血红色,“春江博士错了,源能不该被控制,该被释放!”
沈月痕的医疗舱突然发出刺耳的警报,舱盖缓缓打开,她的身体浮了起来,粉色的睡裙在红光中猎猎作响,像面绝望的旗帜。“月痕!”沈青枫嘶吼着冲过去,机械义肢突然爆发出刺眼的光,“给我停下!”
江清的箭射中装置,却被红光弹开,在墙上炸出个深坑。“用‘惊蛰’!”她对着沈青枫大喊,同时抽出腰间的匕首,割破手掌,鲜血滴在弓上,弓弦瞬间绷直,发出龙吟般的声响,“我掩护你!”
孤城猛地撞向装置,他的身体在红光中冒烟,皮肤开始碳化,却死死抱住根管道,像块烧红的烙铁:“快!老子撑不了多久!”他的吼声里带着笑,血沫从嘴角涌出,在下巴上凝成血珠,“下辈子……还做兄弟!”
青箬突然将个金属球扔向空中,球体炸开,释放出大量的白色粉末,是他配置的抗辐射药剂。“这是我爸留下的方子,”他一边咳嗽一边大喊,粉末粘在他的头发上,像落了场雪,“石膏、知母、玄参各三钱,煎服可解汞毒!”
烟笼突然停止了尖叫,他站起身,浅灰色的瞳孔里红光流转,双手结印,口中念念有词:“天地玄宗,万炁本根,广修亿劫,证吾神通!”他的声音变得低沉沙哑,不再像个孩子,周身的源能形成个巨大的漩涡,“皆似霰,你忘了《黄庭经》的教诲了吗?”
苏云瑶突然咬破舌尖,鲜血喷在控制台的符文上,那些古老的文字突然亮起金光:“以我精血,引动乾坤,北斗七星,听我号令!”她的头发突然变白,脸上皱纹丛生,瞬间苍老了几十岁,“这是我苏家祖传的禁术,能暂时封印源能波动!”
沈青枫冲到沈月痕身边,机械义肢插入装置,淡蓝色的源能与红色的光流激烈碰撞,发出“滋滋”的声响,迸溅出无数火星。“月痕,醒醒!”他握住妹妹冰冷的手,她的指尖泛着青紫色,指甲缝里有淡淡的血迹,“哥带你回家!”
沈月痕缓缓睁开眼,她的瞳孔变成了纯黑色,像两口深不见底的古井。“哥,”她的声音轻飘飘的,带着种不属于她的妩媚,“这力量……好舒服啊。”她突然搂住沈青枫的脖子,在他唇上轻轻一吻,那吻冰凉刺骨,带着股铁锈味。
就在唇瓣相触的瞬间,沈青枫体内的源能突然暴走,机械义肢发出刺耳的警报,他看见皆似霰的脸在红光中若隐若现,正对着他露出诡异的笑。“这才是‘星尘泪’的真正用途,”她的声音直接在他脑海中响起,“用最亲近的人的情感做引,催化源能的终极形态。”
江清的箭终于穿透红光,射中装置的核心,发出“当”的一声脆响,像敲在青铜钟上。红光剧烈波动,沈月痕突然惨叫一声,身体从空中坠落,沈青枫飞身接住她,却发现她的皮肤正在结晶化,像覆盖了层白霜。“哥……”她的嘴唇动了动,却没发出声音,眼角有滴泪滑落,在空中凝成了冰晶。
皆似霰的声音带着笑意:“现在,你有两个选择,”装置的红光突然汇聚成两道光束,分别指向沈月痕和江清,“救你妹妹,或者救她。”
沈青枫看着怀里的妹妹,又看向被红光困住的江清,她正用匕首刺向自己的心脏,嘴角却带着笑。机械义肢突然失控,刃片抵住了他的咽喉,淡蓝色的源能在刃尖流转,像在催促他做出选择。
孤城的身体“轰”地炸开,化作漫天火雨,暂时压制了红光。“别选了……”他最后的声音在火雨中回荡,“两个都……救……”
苏云瑶突然扑向装置,她的身体与红光融为一体,发出凄厉的尖叫:“用我的命……换她们……”她的声音越来越低,最终化作阵青烟,只留下那支碧玉簪,在空中缓缓飘落。
烟笼的咒语突然加快,他的头发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白,浅灰色的瞳孔里血丝蔓延:“乾坤借法……阴阳逆转……”他的身体开始透明,像要消散在空气中,“给我……破!”
青箬突然将所有的抗辐射药剂泼向装置,白色的粉末与红光相遇,发出“滋滋”的声响,冒起浓密的白烟。“这是……我最后的……”他的声音被烟雾吞没,身影消失在白茫茫的雾气中。
沈青枫突然大笑起来,他抱着沈月痕,走向江清,机械义肢的刃片收回,源能在他体内疯狂流转,玄色劲装被撑破,露出的皮肤上,淡蓝色的纹路变成了金色,像燃烧的血管。“皆似霰,”他的声音响彻实验室,带着种奇异的威严,“你不懂,真正的源能,不是来自选择,而是来自守护。”
他将沈月痕递给江清,然后转身,张开双臂,迎向装置的红光。“以我残躯,化作星火,”他的身体开始发光,像颗正在爆发的恒星,“照亮……前行的路!”
皆似霰的惊呼声在红光中响起:“不可能!你的源能波段……怎么会……”
实验室的穹顶突然裂开,露出外面的夜空,乌云散尽,明月高悬,洒下清辉万缕,落在沈青枫身上,与红光交织,形成道奇异的光柱,直冲云霄。
星尘泪涌光如霰,血雨纷飞天欲裂。
肝胆相照今生死,一诺何曾惜此身。
残灯未灭人先去,故剑空留血泪痕。
待到云开风定后,满城都是唤归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