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承平在城门口,亲眼见到了彭家下人的离开。
十几名这次跟随他进城送税银的护卫、轿夫、挑夫;以及县城里彭家肉铺的几名伙计跟管事,全部都已经撤离,至于县城里还有没有其他彭家下人,那他就不知道,也管不了了。
连两家铺子也在彭先文的操作下迅速低价转手,转换成了银两。
也就是说穿越来到这个时空一年,原本享尽荣华富贵与妻妾温柔,此时却又变得孤单形影,两手空空,一个偌大的城市却连个落脚的地方都没有。
看了眼自己的口袋,嗯,里头还有两个二十五两的银锭,一枚彭家赠送的玉佩,这就是他的全部家当。
也不全是,起码后背还有一副自制的复合弓,五支上好的青鹤翎箭,也能值个几两银子。
从城门处往回走,但他不知道该去往何处。
彭家肉铺已经转卖,罗靖岳去处理政务没在县衙,如今自己身边连个跑腿问话的人也没有,又能去哪里?
就这样漫无目的走着,发现一栋熟悉的建筑,抬头一看——怡红院。
看看天色,此时已近黄昏,所以也就没有犹豫,直接走了进去。
“原来是丁公子来了,快进来坐。哟,真不巧,蕊儿姑娘今日正在陪伴一位熟客,孟姑娘倒是有空,不过也没关系,老身会适当安排下,也让蕊儿姑娘能来丁公子的房间打个转。”
见鸨母分为热情,丁承平想想自己口袋里的全副家当,赶紧出口解释:“今日在下并没有约罗将军,只是刚好路过门口,心里又有些憋闷想着进来讨杯茶喝,鸨母不用麻烦蕊儿与孟姑娘,在下就在大堂里随便坐坐,听听曲喝杯茶就好。”
开雅间让两位花魁陪侍整晚,以丁承平如今全副家当的五十两尚能支付,但总不能过了今日明天就去沿街乞讨,丁承平还想将银子多留些时日。
所以自他踏进青楼那一刻起就在后悔,麻痹的,走进来干嘛,这是如今自己能消费得起的地方?
但此刻还得打肿脸充胖子,想着只在大厅听听曲,稍微坐坐就离开,应该花不了多少钱。
鸨母可不知道彭家下人已经全部撤离县城,连铺子都已经转卖,更不知道丁承平如今身上囊中羞涩也就只剩下这副皮囊还算顺眼。
只知道他每次都是跟如今县城的最大boss罗靖岳同框出镜,虽然嘴上说今日没有相约,但谁知道呢,反正不能得罪,还得好好伺候。
不过丁承平说想在大厅坐坐,那就安排在大厅。
因为花魁从不在一楼大厅陪侍,鸨母没等丁承平发话直接安排了两位擅长相貌身段还过得去的歌姬来到他身边,干果、茶水也一并端了上来。
丁承平内心苦笑但也只得从口袋里掏出一锭二十五两的银子交到婢女手中。
众人都觉得理所当然,如今丁承平的身份在怡红院是人人皆知,本地畜牧大户彭家的女婿,还跟义军首领关系匪浅,算得上是晃县的风云人物。
唯独他自己一直瞅着刚从贴身口袋里拿出来还带有体温的银两面露不舍之情。
让你啥也不想就往青楼钻,活该!
丁承平在肚子里自个腹诽自己。
不过在大家眼里,丁承平是从从容容,游刃有余,举止潇洒,模样俊俏。
说实话,青楼的歌姬们挺喜欢伺候这种客人。
“丁公子是想吟诗还是听曲?”
“听曲吧,心里有点烦闷,唱些开心点的曲子。”
“是,那奴为公子唱一曲《相见欢》。”
微云一抹遥峰,冷溶溶,
恰与个人清晓画眉同。
红蜡泪,青绫被,水沉浓,
却与黄茅野店听西风。
一曲唱完,丁承平更郁闷了,你管这叫开心?
“古人纳兰的这首《相见欢》运用借景抒情的手法,描绘远山、微云等景物,以及想象中妻子孤独凄清的情景,表达了诗人对妻子的深切思念和对行役生涯的无奈。唉,我就是因为思念在远方不得见的妻子才来青楼喝酒买醉,你这不是让我愈发肝肠寸断。”丁承平摇了摇头,一脸苦笑,端起茶杯一饮而尽。
“公子,奴错了,奴重新给你唱一个小曲。”
丁承平没有答话,只是无奈的叹了一口气,正心不在焉时,突然听到身旁一阵喧闹,似乎有人在闹事。
青楼这种地方龙蛇混杂,又大多是富家公子哥,平日里傲气的紧,发生争吵本是常事。
他转过头去,只见一个满脸酒气的男子正揪着一歌姬衣领,大声叫嚷:“你竟敢扫老子的兴,信不信老子砸了这怡红院!”
那歌姬吓得花容失色,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鸨母急忙上前赔笑:“客官消消气,是我这女儿不懂事,还请客官饶了她这回,不如我另外安排两位女儿过来可好?”
酒气男子不依不饶,只见一巴掌下去:“少废话,你个贱婢,老子给你脸了,还敢忤逆老子,今天这事没完!”
“哎哟,打不得啊,官人,奴家的女儿身子弱,可挨不得打。”鸨母赶紧劝阻。
打狗还要看主人。
自从青巾军入城后,怡红院每日都有水环口何家的直系子辈坐镇。
因此事情一发生,何家人就匆忙赶了过来。
先是仔细鉴别撒泼之人的穿着,并非绫罗绸缎,而是身穿札甲,只是在札甲外又套了一件短衫,更显着的特点是他与他的随从头上都戴着一个青色方巾。
何家管事人虽未见过闹事者,但也已经心中有谱,来到他面前,毕恭毕敬的鞠了一躬,轻声道:“还请将军海涵,小人姓何名冰,此婢伺候不周虽应以惩戒,但还请看在我水环口何家面上饶此婢一次;不如这样,今日将军消费就由我何家请客,明日我再去县衙向罗监帅与汤元帅斟茶谢罪。”
何家管事人何冰年纪虽轻,但此番话语说的也算周全,自己的人身份再低微,哪怕真是她的错,自己可以喊打喊杀,惩罚贩卖,但也不能任由外人随意处置,否则家族的脸面何在?
至于最后一句也是表明自己与青巾军的两位大佬都有些关系,希望不看僧面看佛面将此事大事化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