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让花平如此失态、又与自己休戚相关的“风家”,在这世上,似乎也唯有那一个了。
两年前回家从父亲口中得知消息的情景,猝不及防地撞入脑海。
父亲花如令外出经商,行至蜀中,与当地一位声名赫赫的世家家主——风家的主人相交成为了好友。
酒是蜀地烈性的烧春,人逢知己,言语投机,酒意便如野火般燎原。
席间推杯换盏,两个半醉的男人,在觥筹交错、豪气干云之际,竟借着酒兴,稀里糊涂地就为他和风家那位素未谋面的小姐订下了婚约。
酒醒之后,父亲懊悔不已。
他深知自己这幼子目盲的缺憾,更不愿因此委屈了人家清清白白的姑娘。
父亲立刻修书一封,言辞恳切地向风家说明实情,字里行间尽是歉意,并委婉地暗示,若风家因此反悔,花家绝无二话。
然而,风家的回信却出人意料。
风家主言辞豁达,信中言道:“君子一诺重千金,既已定下,岂有因儿女小疾而反悔之理?
再则令公子花满楼之名,名满江湖,在下早有耳闻,岂会糊里糊涂误了儿女一生幸福。
只是我那位掌上明珠,现在正在外随人学艺,归期未定。
此事暂且搁下,待小女艺成归家之日,再议婚期不迟。”
这桩悬而未决的亲事,就此成了花家一个模糊的背景音,渐渐被日常的琐碎淹没。
两年时光悄然滑过,花满楼早已将它搁置心底最不起眼的角落,如同对待一件年代久远、注定蒙尘的旧物。
花满楼几乎认定,风家小姐既在外学艺,见识广博,加之自己目盲之实,风家想必早已默认了这桩婚约的不合时宜。
只待时日淡化,彼此心照不宣地揭过便是。
风家的沉默,更印证了他这种想法。
可如今,“风府”二字,竟如烙印般出现在与百花楼一墙之隔的门楣之上。
那株他方才精心浇灌的墨兰,正静静搁在窗边的矮几上。
花满楼的手指无意识地掠过它修长柔韧的叶片,指尖传来微凉的、充满生命力的触感。
当“风府”二字在心头炸开的瞬间,那抚弄的指尖却猛地一收,力道失了分寸。
只听极其细微的一声“嗤啦”。
那片姿态舒展、脉络分明的兰叶,竟被他指尖不经意的一个收紧,硬生生捏折出一道刺眼的、新鲜的折痕。
深绿的汁液从断裂的叶脉处缓缓渗出,沾湿了他的指腹,带来一丝微凉的粘腻。
这突如其来的破坏,让花满楼自己也怔住了。
他指腹下意识地在那道折痕上摩挲了一下,那突兀的断裂感清晰地传来。
他微微蹙了蹙眉,随即缓缓松开了手指,任由那片受伤的叶子垂落下去。
指尖那点微凉的粘腻,却像带着某种奇特的灼热感,顺着指腹,一路烧进了心里。
花平还愣在原地,看着自家少爷失手伤了心爱的兰花。
又见他神色变幻不定,更是大气不敢出。
花满楼沉默了片刻,那温润如玉的面庞上,罕见的掠过一丝复杂难辨的情绪,似是惊愕,又似有一丝无奈的尘埃落定。
他转向花平的方向,声音依旧平稳,却比方才低沉了几分。
“你……可曾见到风府的人进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