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悟空的思绪有些错乱。
那几只妖怪战战兢兢的模样，它都害怕他们当场吓死，更不可能怀疑他们的话有假了。
只是它为何从未听说妖王之称？
如若是五百年前，世人提起妖王还会想到它孙悟空，可如今它都取经归来了，妖王又会是谁？
突然间，一种奇异的感觉涌上心头。
那妖怪说，它会挡了妖王的路。
它如今虽还是以大圣自称，但实际上和妖怪不沾边了。
反而天庭的人还对它虎视眈眈，巴不得它立刻上天做牛做马。
想到这里，孙悟空的目光变得犀利。
它记得妖怪们说还有旧仇？
这让它忽然想到一个人。
不。
是一条账。
孙悟空心底骤然一紧，像有什么尖锐的东西猛地刺进血肉。
孙悟空咬了咬牙，骨节咔咔地响。
当年花果山大战，它几棒打得托塔李天王找不着北。
就连他最引以为豪的极品振金盔甲都被它一棒子砸瘪了，剩下的一块块堆在身上活像烂铁。
李天王只好灰头土脸地滚下阵去。
孙悟空当年又轻狂桀骜，自是将他嘲笑羞辱一番。
它在众神面前扬声大笑。
说这天王做了神仙却不知廉耻，竟当众裸露身体。
说他的盔甲又丑又脆活像凡间泥巴做的。
说他托着的塔屁用没有，让那老小子丢尽脸面。
那时孙悟空还不知道后来没文化的哪吒是他儿子。
结果就是，孙悟空将父子俩都得罪了。
堂堂天王打不过它一只猴子就罢了，可他儿子也打不过。
他儿子打不过就算了，可连嘴上功夫也都比不过。
他心里能没火？能不记仇？
更何况前些天蟠桃会它和八戒的嘴都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它见了哪吒提铠甲，八戒喝醉了提铠甲，这让他的脸往哪搁？
虽然它是真心喜欢哪吒的盔甲……
这样想来，前阵子猿猴的事一直像一柄刀插在孙悟空心里，到现在没拔出来。
这又何尝不是李天王故意做给它看的呢？
李天王当时说的话，一字一句像钉子钉在它耳膜里。
“猴属妖孽，天性桀骜，不除不足平乱。”
好一个天性桀骜！
好一个不除不足以平乱！
它孙悟空就是猴，得罪了李天王他认了！
可光是针对它也就罢了，如今连带它的猴子们也针对上了！
孙悟空胸腔里的火轰地烧起来，烤得五脏都发烫，眼前一片赤红。
它一脚踢翻酒坛。
碎片溅开，酒液在石上蜿蜒成一条弯弯曲曲的线，像血一样蔓延开来。
孙悟空忽然俯身，把角落里那只小狼崽捞起来塞到一个猴子怀里，它声音冷得像铁。
“好好看着它。”
不等猴子们回神，孙悟空已经一振衣袖，整个人化作一道金光冲天而起。
金色光芒撕开了压得低低的黑色乌云。
风声在耳边呼啸，烈的像万刃割耳。
天穹倒卷，云涛翻涌。
孙悟空的影子在云上疾驰。
李天王。
要不是他，算它输。
……
金阙耸立，云海翻腾。
南天门巍峨，金甲天兵列阵，盔甲冷光照得天穹发白。
孙悟空一脚踏上云台，铁棒重重一杵，震得云涛翻卷开来，金阙都为之微颤。
“李靖，给俺滚出来！”
孙悟空的嗓音尖锐的像一柄刀生生剖开九霄云阙，猛然轰进殿宇深处。
声音之大惊得无数飞鸟倏地腾起，盘旋在云端。
孙悟空的嗓音如雷霆一声响，震荡在九霄云阙间，激荡出阵阵回声。
四方皆寂。
只有风裹着冷气从天穹深处涌来，吹得孙悟空金色的发丝贴在脸颊上，活像一条条缠人的锁链。
天兵天将都下意识地分开，似乎想避开孙悟空的怒火。
寂静伴随着一股压抑的气氛迅速弥漫。
孙悟空站在天台上，双目透着寒气，凝视着远处的座座神殿。
它的呼吸比平时更为急促，胸腔内的怒火像是熊熊燃烧的烈焰，整个人气势如虹，带着无尽的压迫感。
没有丝毫回应。
孙悟空的脸色一沉，心中的怒火更炽烈了几分。
“李靖，俺给过你机会解释了，等俺砸了你的神殿可莫要想着去玉帝王母那里告状！”
孙悟空抬手召出金箍棒，棒身因它的怒气与它共鸣着微微颤抖。
空气中的压力越来越重，似乎连天上的云都被怒意压得低垂。
终于。
某座殿内传来一声低沉的回应，李天王走了出来。
他依旧穿着蓝绿盔甲，身上流动着强大的气息。
虽然面上依旧是一副笑意，可眉宇间分明带着一丝冷意，眼中还有一股不易察觉的火焰。
李天王目光并没有对上孙悟空，而是看着它的金箍棒。
“大圣又为何闯天宫？”
李天王含笑开口，语气中分明是善意，可孙悟空看来却是假象。
“为何而来难道你心里不清楚？”
李天王略微沉吟，没有立刻回答。
“李靖，你就别装了，俺懒得与你废话，把猴子交出来，俺可以考虑给你个面子不将此事闹大。”
李天王佯作恍然大悟道。
“猴子？竟是大圣的猴子被人抓了？何方神圣竟敢去花果山抓大圣的猴子？”
孙悟空再也无法压制怒火，手尖一抖，金箍棒甩在李天王脚下，天宫玉台阶立刻碎裂了一块。
见状，李天王脸色有些沉。
“看来大圣不是丢了猴子，而是找个借口找人发泄怒火。若是如此，我手头还有些麻烦的妖怪，大圣不妨去替天行道。”
孙悟空嘴角微微一挑。
“发泄怒火？李靖，你也配说俺发泄怒火？”
它狠狠挥舞一记金箍棒。
金光四射，铁棒一寸寸挑起空中残留的云雾，仿佛要将整个天宫的气氛掀翻。
“铛———！”
金箍棒和斧钺发出清脆的碰撞声，冒出金色火花。
李天王站在那里，面上的笑意已然挂不住，但他尽力让自己语气听起来和善些。
“大圣找我究竟是为何？若是天庭封官之事，好说，玉帝王母那边……”
“封官？天庭的官俺可当不起！俺说了今天只为猴子而来，只为找你算账！”
孙悟空的声音带着一丝冰冷，回响在整个天宫中。
李天王微微皱眉，神色依旧平静，似乎没有被孙悟空的怒气所动。
“算账？大圣莫要忘了，当年在花果山我乃奉命行事捉拿妖猴，可你却将我与我儿百般羞辱，这些年来，我可有找大圣算过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