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地府的谛听都不敢当面说破？
众人心中更是蒙上了一层阴影。
这假冒的孙悟空，究竟是何方神圣，竟有如此能耐？
判官也会意，知其有所顾忌，便对唐僧等人道。
“既然如此，大圣不如上西天，求助我佛如来？佛祖定能辨明邪正，擒获妖魔。”
……
离开阴司，重新沐浴在阳光（虽然已是黄昏）下，所有人都感到一阵疲惫和无力。
两个孙悟空依旧在互相指责。
“定是你这妖精买通了那谛听！”
“胡说八道！是你手段诡异，连神兽都忌惮！”
唐僧看着即将沉入西山的落日，长长叹了口气，声音带着深深的倦怠。
“罢了，既然三界仙神皆无法分辨……那便去灵山，求如来佛祖做主吧。”
这一次，两个孙悟空都没有立刻说话。
孙悟空甲的眼中，闪过一丝混合着紧张与兴奋的光芒，仿佛期待已久。
孙悟空乙则望着西天那被晚霞染红的云彩。
一双金眸中情绪复杂，有无奈，有烦躁，还有一丝……
若有若无的，对即将到来的‘判决’的解脱期待？
……
灵山圣地，大雷音寺。
八宝功德池微波不兴，婆罗树幽香暗浮。
大雄宝殿之上，如来佛祖端坐九品莲台，周身散发着无量慈悲与智慧之光。
诸佛，菩萨，罗汉，金刚，分列两旁。
宝相庄严，静默无声。
当唐僧引着两个一模一样的孙悟空走进大殿时，饶是见多识广的诸佛菩萨，眼中也难免流露出惊异之色。
“佛祖！”
两个孙悟空同时抢步上前，半跪倒在莲台之下，异口同声，语气都是十足的委屈与愤懑。
“求佛祖为俺做主！这妖怪不知从何而来，变得与俺一般无二，搅乱取经，败坏俺的名声！恳请佛祖施展无边法力，辨明邪正，收此妖孽！”
声音神态乃至动作，依旧是无懈可击的同步。
端坐莲台的如来，目光平静如水。
他缓缓扫过殿下二人，那目光仿佛能穿透皮相，直抵灵魂深处。
他并未立刻施展什么惊天动地的大神通，而是缓缓开口，声音洪亮而充满威严，却又带着抚慰人心的力量。
“汝等二人，皆言自身为真。且道来，何为真？何为假？何为悟空？”
这个问题，看似简单，却直指本心。
孙悟空甲立刻昂起头，语气铿锵。
“佛祖明鉴！真悟空，乃天地所生，仙石所化，拜师学艺，大闹天宫，被压五行山下，蒙观音菩萨点化，保唐僧西天取经！一路降妖除魔，历经磨难，初心不改！此心此志，天地可表！”
它说的都是众所周知的事实，情绪饱满，力图塑造一个忠诚勇敢，历经磨难的取经人形象。
孙悟空乙听着这番慷慨陈词，几不可察地翻了个白眼（好在低着头），心里嘀咕。
“说得比唱得还好听……”
它抬起头，语气就显得平淡甚至有点敷衍了。
“俺就是它说的那样。石头里蹦出来的，学了点本事，闹过天宫，被压过，现在跟着和尚取经。没啥好说的。”
它甚至偷偷打了个小哈欠，觉得这流程有点无聊。
它说什么都无所谓。
既然到了西天，佛祖总不可能认不出它的。
如来将二人的反应尽收眼底，不置可否，继续问道。
“既保唐僧取经，可知取经为何？”
孙悟空甲迅速回答，“为普度众生，解救苦难，弘扬佛法！”
标准答案，无可挑剔。
孙悟空乙挠了挠脸颊，想了想，“嗯……帮和尚完成心愿，顺便……走走看看，活动活动筋骨？”
这回答接地气得让旁边的八戒差点笑出声，赶紧捂住嘴。
诸佛菩萨中，已有细微的议论声。
似乎右边这位，言语间更符合那猴王不拘一格，甚至有些顽劣的本性。
然而，如来依旧未下论断。
他目光微转，看向殿下的唐僧。
“金蝉子，它二人皆称是你徒弟。你一路行来，与它们朝夕相处，可能辨明？”
唐僧上前一步，双手合十，脸上带着深深的疲惫与困惑。
他仔细地打量着两个孙悟空，目光在他们脸上来回逡巡，眉头紧锁，仿佛在进行着极其艰难的判断。
大殿内一片寂静，所有人都等待着唐僧的指认。
时间一点点过去，唐僧的额头甚至渗出了细密的汗珠。
他看看左边那个一脸正气凛然的孙悟空甲，又看看右边那个显得有些漫不经心，甚至神游天外的孙悟空乙。
终于，他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长长地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
他抬起手，缓缓地，指向了左边那个。
也就是表现得更加积极，更加完美的孙悟空甲。
“佛祖……”
唐僧的声音带着一丝沙哑，却异常清晰地说道。
“弟子……认得它。它，才是真的悟空。”
“什么？！”
“师傅？！”
几声惊呼同时响起。
八戒和沙悟净都愣住了，难以置信地看着唐僧。
连殿上的诸佛菩萨也露出了些许讶异之色。
而被指认的孙悟空甲，先是一愣，随即脸上爆发出无法抑制的狂喜。
它激动得几乎要跳起来，声音都带着颤抖。
“师、师傅！您……您真的认得俺！您终于认得俺了！”
它猛地转向右边的孙悟空乙，得意洋洋，之前的委屈一扫而空，只剩下胜利者的姿态。
“听见没！妖精！师傅认俺了！你还有何话说！”
孙悟空乙呆立原地，一双金眸瞪得溜圆，仿佛被一道无形的定身术钉在了原地。
师傅那根手指，像一根冰冷的针，直直刺入它心口最不设防的软肉。
耳边是假货那几乎破音的狂喜叫嚷，嗡嗡作响，搅得它脑仁发疼。
一股混杂着委屈愤怒和难以置信的火气猛地窜上喉咙，烧得它舌尖发苦。
它看着唐僧，又看看狂喜的孙悟空甲，金眸中充满了震惊不解，甚至……
一丝被背叛的茫然。
它几乎要跳起来，揪住那假货的脖领子，用金箍棒把它砸回原形。
可就在这怒火即将喷薄而出的瞬间，另一个念头像石缝里骤然迸出的火星，嗤啦一声，点亮了它混沌的脑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