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戬斜它一眼，声音磁性低沉。
“无妨。越普通，越不惹眼。越不惹眼，越好办事。”
又说绕口令。
它真的很讨厌天上的人这么说话。
孙悟空撇嘴，却还是把自己装得老老实实的模样，乖乖跟在他身旁。
街道熙攘，两人并肩走过。
啸天化作一名清秀婢女模样，低眉顺目的随行在杨戬一侧，目光却始终扫向周遭。
皇城气运虽浓，可隐隐间有些东西说不出的紊乱。
宫阙方向，云气沉沉。
金龙虚影翻滚，却时不时抖动，好似被外力牵扯。
杨戬负手而行，眼底掠过一丝冷意。
孙悟空却只顾盯着街边的糖人摊，咽了口口水，嘿嘿笑。
“凡人的吃食咋就这么香？真君，你说办完差事，要不要俺带你搓一顿？包你吃到扶墙走。”
杨戬目光仍注视着皇宫方向，没有回应。
孙悟空撇撇嘴，自顾自笑。
“成，那就当你默认了。”
三人穿过一条条街巷。
卖茶的、卖布的、说书的、抬轿的，声声入耳。
百姓安居乐业，熙熙攘攘，看不出半点动荡。
孙悟空挤在人堆里，买了个油饼，边嚼边嚷。
“真君，你不觉得奇怪么？玉帝王母口口声声说凡间命格乱了，可你瞧瞧，这不挺好？哪有半点要出乱子的样子。”
杨戬负手而行，眸色冷静。
“凡象之下，未必能见真相。”
“切，又来这一套。”
孙悟空撇撇嘴，扭头冲啸天一笑。
“是凡象又如何，俺倒觉得这市井人间，比天庭有趣多了！”
啸天温声。
“凡间热闹自有凡间的好处。”
她顿了顿，压低声音。
“不过大圣，真君说得没错，龙气是无形的，肉眼看不见。若只是随意打探，怕是难得其解。”
孙悟空嚼着饼，眯了眯眼，眼底闪过一丝狡黠。
“那就干脆走一趟阎王殿，凡人命格，阎王那里查得一清二楚，不是么？”
杨戬黑眸斜看了它一眼，没说话。
孙悟空立刻叉腰。
“瞧瞧，又来这副冷冰冰的样子，算了算了，俺亲自跑一趟？还是交给你家啸天？”
啸天躬身行礼。
“属下愿往。”
……
夜幕渐沉。
啸天一路潜入地府。
阎王殿内灯火昏沉。
她以真君令牌通传，判官不敢怠慢，立刻开了生死簿，命小鬼们逐一查阅。
“启禀仙使，凡间生灵命格皆在此册。”
判官翻开厚厚的簿子，手指划过一页页，皆是寿数与命运轨迹。
可当翻到当今皇帝一栏时，整页空白。
只有淡淡几笔模糊的痕迹，无法辨认。
啸天微微皱眉。
判官额头冷汗直冒，战战兢兢跪下。
“仙使……凡人命格可查，唯有帝王不同。帝王乃凡间真龙，命数与天机勾连。若天机不许，生死簿上便不会显露分毫。”
啸天眉心蹙的厉害。
她静静合上生死簿，温声道。
“明白了。多谢判官。”
判官战战兢兢送她离开。
—————————
次日清晨。
孙悟空正趴在客栈桌上睡觉，哈喇子流了一滩。
啸天悄然归来，将经过一一道来。
“皇帝命格空白？”
孙悟空瞪大眼，擦掉嘴角的口水，嘀咕。
“还是凡间真龙？这凡人帝王可真大的能耐，命数都跟天机挂钩了？”
啸天点点头，声音压低。
“这说明，凡间的帝王……已非寻常人所能窥探。”
孙悟空眯起眼，火眼金睛闪过一丝光，却还是吊儿郎当地笑。
“这倒是越来越有意思了。”
它回头看向杨戬。
杨戬静静坐在窗边，目光投向远处的宫阙方向。
晨光落在他侧脸上，轮廓分明，冷峻沉静。
他的神色没有半点惊讶，仿佛早就料到如此。
孙悟空有些无语。
皇城街市正午时分最是热闹。
杨戬换上了凡人青衫，眉目清俊，少了戾气，却又多了几分贵气，看着竟像个世家公子。
孙悟空依旧化作普通女子模样，挤在人堆里，显得格外自在。
街口有个说书人拍着醒木，高声唱道。
“话说当今圣上年纪轻轻，却龙气衰微，朝堂之上几度昏晕！有人说，是被狐妖迷了心窍，夜夜魂魄被勾，故而寿数难长啊！”
下头一群人围得紧紧，听得目瞪口呆。
孙悟空啃着糖葫芦，差点笑岔了气。
“哈哈！狐狸精？狐狸精闲的没事干了勾引凡人！这凡人脑子真会编。怕不是皇帝自己贪色，转头全赖到妖精身上。”
说着，孙悟空还用竹签敲了敲杨戬的手肘，笑得坏。
“真君，你说皇帝要真被狐狸精勾了魂是何样？是风流花心好色的样子，还是像你这副冷脸一样魂飞魄散也不带皱眉的？”
杨戬斜它一眼，眉宇间压着惯有的冷，但嘴角微不可察地动了一下，声音低沉。
“不知道。”嗓音淡淡。
“……”
“不过如果那个妖精是你，一定是后者。”杨戬道。
孙悟空一愣。
杨戬分明是在拐着弯骂它！
孙悟空却不恼。
“哟，这么说，你倒是承认俺的与众不同喽？”
杨戬没有否认，只静静望了它一瞬，眼神里隐隐带着几分意味不明的东西。
无人瞧见，他目光移开时唇角却上扬了一丝弧度。
孙悟空抬头哈哈大笑。
“哈哈哈哈，俺最喜欢听你夸俺！下次记得大声点，别只让俺一个人听见。”
一旁啸天轻声开口。
“坊间传言虽荒诞，却未必全是虚妄。若圣上命格真有异样，确实可能显化在民间流言之中。”
孙悟空听得直咂嘴，把糖葫芦签子随手往地上一插，歪着头望啸天。
“这话你也信？你没取过经可是不知道，凡人胡说八道，添油加醋的本事可比神仙妖魔鬼怪都要大。”
杨戬神情不动，只负手缓缓穿过人群，低声道。
“流言从来不会无端而起。”
孙悟空撇撇嘴，却还是跟了上去。
啸天亦默默随行，三人顺着街市走到一处茶肆门口。
里头烟火气正盛。
生意人、文人骚客、江湖游侠混坐一堂。
茶香和嘈杂一股脑冲出门外。
孙悟空眼睛一亮，扯了扯杨戬袖子。
“不是说流言不会无端而起？那不如进去听听，俺最爱凑这热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