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病榻前,斜阳入室,光影斑驳。
老爷子的各项指标都在稳步向好,甚至比在清水斋疗养时的状态还要强上几分,至少能清楚地认出自己的几个孩子。
顾家三兄妹——顾建国、顾秀芝、顾明瑞,还有顾明瑞的妻子林韵秋,正围坐在病房的休息区,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劫后余生的庆幸,以及一丝不易察觉的尴尬。
“这小子,真是邪了门了。” 顾秀芝率先打破沉默,她揉着太阳穴,眼神里是七分欣赏,三分探究,“我都以为要准备后事了,硬是让他把人给抢了回来。不过,现在人是救回来了,咱们几个做长辈的,不能总把担子压在开开一个女孩子身上吧?陪了老爷子一年多,也太耽误这孩子了。”
顾秀芝的目光不经意瞅了眼林韵秋身后的顾明瑞,嘴角微撇。
把一个如花似玉的姑娘耗在一个病老头身边,也就你俩能干得出来。
顾建国端起茶杯抿了一口,“我已经跟云策通过气了,住院期间,就让小辈们轮流来。子墨、子玉他们都在集团任职,排个班,方便。”
顾秀芝心里“嗤”了一声,面上却不动声色。
还通气?你爹躺在这,你安排自己儿子,还得看侄子的脸色?
这点担当都没有,难怪老爷子不把家业交给你。
顾明瑞看了一眼不远处正陪着丁辰说话的女儿,眼神有些复杂,接口道:白天还是让开开陪着吧,都这么久了,她应该也习惯了,而且服药期间,老头子现在还离不开丁辰,他的这套手法……你们也知道,只有开开能让他毫无保留。晚上就让子墨和子玉轮着来。
一直没说话的林韵秋,此时却慢悠悠地插了一句:“这个丁辰……要不要山庄那边查查?年纪轻轻,这手医术,完全不像老大你们这种正经路数。”
她眼神微眯,那种温和的妇人神态瞬间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说不出的锐利,仿佛换了个人。
一句话,让周边瞬间安静。
“够了。” 顾建国皱眉,小声道,“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爸的命是他救的,这就是最大的‘正经’!二叔回来后,也只会极力拉拢。再说了,山庄那边,如今哪有我们这些后天武者干涉的份。晚上就让子墨和子玉来,这事就这么定了!”
他嘴上说得斩钉截铁,但眼底的阴霾却是一闪而过。
不远处,老爷子在丁辰的搀扶下,竟能下地走上两步,状态好得令人难以置信,甚至还阴阳怪气地骂了顾明瑞一句:“这个小兔崽子,还知道来看我,心心那丫头是不是又被他气走了……”
这一下,让休息区内的几人更是神色各异,心思万千。
丁辰扶着老爷子,心中暗自腹诽。
正准备收回神念,一阵尖锐刺耳的呼啸声骤然响起!
“呜——啦——呜——啦——”
那声音由远及近,最终直至医院楼下。
林韵秋眉尖微蹙:“怎么回事?”
这间位于顶层的特护病房,整层楼仅此一间,私密性和隔音都是顶级的。
丁辰心中一动,神念如潮水般无声地向下席卷而去!
医生护士的脚步声、器械的碰撞声、焦急的呼喊声……
无数嘈杂的信息流瞬间涌入脑海,零碎的对话中,丁辰迅速拼凑出了一个骇人的事故现场:
“……庆丰高架桥……两辆失控的重型货车……中间那辆私家车,听现场的人说,直接挤成了铁饼……”
“……车上的人反应也是神了,千钧一发之际,居然从车里蹿了出来……”
“……然后呢?然后直接从十几米高的高架上跳了下去!好死不死,正好砸在桥下的一辆车上!”
“……当时两人,一个重伤昏迷,另一个……另一个简直不是人,爬起来拍拍屁股就跑了,没影了!”
神念瞬间锁定了那个被急匆匆推入急救室的“重伤昏迷者”。
当看清面容的刹那,丁辰心中猛地一震。
卧槽,是他!
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这该死的缘分!
天色渐暗,医院的走廊上已经亮起了暖黄色的灯光。
突然,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紧接着一道嗓门炸开:
我靠,神医啊!丁辰兄弟在哪?快让我拜见一下真人!
人未到,声先至。
紧接着,一个身影已是冲了进来。
来人身穿西装,纽扣却敞着。进门之后先是朝长辈们抱拳拱手,随后扫视一圈,径直走向丁辰。
待到近前,却是根本不来握手那套,直接一个熊抱。
兄弟,牛逼啊!刚刚,我爸那张扑克脸,我几十年没见过那么精彩的表情了!
顾总客气了。丁辰被他这自来熟的热情搞得一愣,笑着回应,我也是尽我所能。
叫什么顾总,太见外!叫我子墨!顾子墨爽朗一笑,松开手,然后直接竖起大拇指,今天你这一手,一旦传出去,可是要将整个中医界都震惊到了。
诶,夸张了,丁辰一边摆手一边笑道,很多东西都是大伯在弄的,我只是做了个助攻。
谦虚了不是?顾子墨再次哈哈大笑,你怕还不知道我爸在这个领域的影响力,你呀,不用收着,放开了闯。以后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说!
说完还冲他挤了挤眼,用下巴朝顾明瑞夫妇努了努嘴,一切尽在不言中。
哟呵,这小子来事,人情世故玩得一套一套的。
丁辰顿时就觉得这人面善可亲,好兄弟,够意思。
另一边,林韵秋正拉着女儿的手,语气里带着几分恳求,开开,好久没回家住了。你那个妹妹,要么不着家,要么一回来就气得你爸血压飙升。平时家里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老爷子现在也住院了,你就搬回来吧。
“妈,心心要知道你这么编排她,非跟你急不可。”顾婉清眨了眨眼,调皮道,“指不定,真给你们带个浑身挂满铁链、画着烟熏妆,开口就是rapper腔的小黄毛回来……”
“呸呸呸!”林韵秋吓得连忙摆手,一脸惊恐,“可别说了,你爸能当场心梗!这么一想,还是丁辰好!”
“你看这小伙,气宇轩昂,本事通天,眼神干净,关键是情绪稳定!开开啊,这年头情绪稳定的男人,遇到了可得赶紧圈养起来!!”
顿了顿,又压低声音,眼神闪过一丝担忧:可别被心心那丫头发现了,万一她又……
话说到一半,她突然停住,像是想起了什么不堪回首的往事。
两人脸色皆是微微一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