羊角灯的灯座是紫檀木做的，被灯油泡得发黑。白灵溪颤抖着指尖抚摸着灯座边缘，那里有个极小的凹槽，是她父亲当年特意留的记号。
“要找把小刀。”苏璃示意管事太监退下，藏书阁里只剩下她们两人，烛火在书架间投下晃动的影子，像无数双窥视的眼睛。
白灵溪从发间拔下一支银簪，小心翼翼地插进凹槽。只听“咔哒”一声轻响，灯座底部弹开一块小木板，里面裹着一卷泛黄的绢布。
展开绢布，上面是几行娟秀的字迹，正是先皇后的笔迹：
“丙寅三月，玉泉河得璞玉，托白师傅雕为并蒂莲。陛下恐失威仪，嘱对外称亲手所制。白师傅性直，不肯屈从，竟被构陷流放。吾心难安，日夜泣血。此灯座为白师傅所制，藏其雕玉图谱，愿后世有人见之，还其清白。”
绢布末尾，还画着一幅简单的图谱，正是并蒂莲玉佩的雕刻步骤，旁边标注着“白溪氏”——那是白灵溪父亲的名号。
“是真的……都是真的……”白灵溪捧着绢布，泪水打湿了布面，晕开了墨迹，“我爹没有偷宫物，他是被冤枉的！”
苏璃看着她痛哭的模样，心里五味杂陈。为先皇后的隐忍，为白师傅的冤屈，也为白灵溪这些年的挣扎。
“先帝已逝，如今说这些，还有用吗？”苏璃轻声道。
“有用！”白灵溪抬起泪眼，目光坚定，“我要让所有人都知道，我爹是清白的！我要让他的名字，堂堂正正地刻在玉雕史上！”
苏璃沉默片刻，拿起那卷绢布：“这东西，暂时由本宫保管。你放心，本宫会给你一个公道。”
白灵溪愣住了：“娘娘……为何要帮我？”
“因为公道自在人心。”苏璃看着她，“也因为，你这些日子护着林常在和刘常在，是真心的。”
白灵溪望着苏璃坦荡的眼神，忽然屈膝跪下，重重磕了个头：“臣女……谢娘娘成全！”
苏璃扶起她，将绢布仔细收好：“此事急不得。眼下最重要的是两位常在的身孕，等她们平安生产，本宫自会给你机会，让你父亲沉冤得雪。”
白灵溪用力点头，眼里的泪水还未干，嘴角却已露出释然的笑意。压在心头多年的巨石，终于有了松动的迹象。
离开藏书阁时，天已微亮。晨雾笼罩着宫墙，将琉璃瓦染成一片朦胧的白。白灵溪走在苏璃身侧，脚步轻快了许多，像是卸下了千斤重担。
“对了，”苏璃忽然想起一事，“你之前说，先皇后是你母亲的远房表姐，倒也不算说谎。”
白灵溪笑了：“是真的，只是当年家道中落，很少来往。母亲临终前，才告诉我这些往事，让我一定要查清父亲的冤屈。”
两人相视一笑，之前的隔阂与猜忌，仿佛都消散在这晨雾里。
回到坤宁宫，苏璃将绢布藏进妆奁的暗格。李氏见她神色轻松，好奇地问：“娘娘昨晚睡得好？”
“嗯，解开了一桩心事。”苏璃笑着点头，“去看看林常在和刘常在醒了没，让小厨房做些她们爱吃的莲子羹。”
李氏应声而去，苏璃望着窗外初升的朝阳，心里清楚，给白师傅平反，必然会触动一些旧臣的利益，甚至可能牵连到先帝的颜面。但她不后悔——这深宫之中，最该守护的，从来都不只是皇权，还有这迟到的正义。
而白灵溪站在承乾宫的廊下，看着朝阳穿透云层，将那枚并蒂莲玉佩照得透亮。她知道，从今天起，她不再是孤身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