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梓看着他，脸上露出一抹神秘的微笑。
“都不是。”
“我们公司，现在算上我，一共就两个人。”
“我不是经纪人。”
梅梓扶了扶被阳光晃得有些花的眼睛，唇角翘起一个弧度。
“我只是他的朋友，顺便……算是他的投资人吧。”
“投资人？”
艾伦一怔，随即恍然。
他上上下下打量了梅梓一番，眼前的女孩看着年轻，但气场沉稳，不像是在开玩笑。
他大概是把梅梓当成了那种背景神秘，专门发掘潜力股的圈内新贵了。
“梅女士，好眼光。”
艾伦竖起个大拇指，这次的赞叹比之前任何一次都真诚。
“这笔投资，回报率绝对超乎你的想象。”
他抬腕看了眼表，指针已经划过十一点半。
“时间差不多了，demo已经导出来了，我发你邮箱？”
“好的，麻烦您了。”
梅梓报出自己的邮箱地址。
艾伦在电脑上操作了几下，很快便把文件发了过去。
他想了想，又拿起一个全新的U盘，将音频文件再次拷贝进去，递给梅梓。
“做个物理备份，以防万一。”
“艾伦老师，太感谢了。”
梅梓双手接过，这位录音师的专业和细心，让她对这次合作的好感度直线飙升。
“客气。”
艾伦的视线转向一旁还处于魂游天外状态的陈东默，伸手在他肩膀上用力拍了拍。
“小子，好好干。你的名字，我记住了。”
直到走出“穹顶之声”那栋纯白色的建筑，被正午的烈日当头一晒。
陈东默才感觉自己那点飘忽的灵魂，总算回到了身体里。
“我……不是在做梦吧？”他喉结滚动，声音干涩。
“你掐自己一下不就知道了。”梅梓被他那副呆样逗乐了。
陈东默还真就听话地在自己大腿上狠狠拧了一把。
“嘶——”
剧烈的疼痛让他倒抽一口凉气，脸上的表情先是扭曲，随即绽开一个灿烂到近乎傻气的笑容。
那是梅梓从未在他脸上见过的光彩，驱散了所有阴霾。
“是真的……”
“行了，别傻乐了。”
梅梓掏出手机看了一眼，屏幕上显示着“11:40”。
“走，找地方，赶紧把名报了，时间不多了！”
两人火急火燎进了附近一家看起来还算干净的网吧。
推开玻璃门的瞬间，一股热浪夹杂着泡面、香烟和汗液的混合气味扑面而来。
键盘噼里啪啦的敲击声，游戏里打打杀杀的嘶吼声，构成了一曲混乱的交响乐。
从“穹顶之声”那种一尘不染的艺术殿堂，瞬间坠入这个人间烟火气十足的环境，反差强烈得让人有些不适。
陈东默却像是鱼儿回了水，对这种环境再熟悉不过。
他熟练地走到前台，开了台临时机，领着梅梓在角落找了个位置坐下。
“这台机器快一点。”他拍了拍显示器。
梅梓将装着demo的U-盘插进主机接口。
陈东默搓了搓手，登录了“明日之星”的官方网站。
报名页面很简洁，需要填写基本信息，上传身份证照片和原创歌曲demo。
他的手指在油腻的键盘上敲得飞快，手心的汗让指尖有些打滑。
越是接近梦想的门槛，心脏就跳得越狂野。
“姓名：陈东默。”
“联系电话：138********。”
“参赛作品：《平凡之路》。”
所有信息核对无误，只剩下最后一步。
陈东默的鼠标指针，悬停在“上传音频文件”的按钮上，迟迟没有点下。
他转头看向梅梓，像是在寻求最后的确认和勇气。
梅梓对他点了点头。
他胸口剧烈起伏了一下，点开U盘，选中了那个名为“平凡之路-final mix.wav”的文件。
点击，上传。
一个细长的进度条弹了出来。
1%… 10%… 30%…
两人不约而同地屏住了呼吸，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那个缓慢移动的蓝色条块。
电脑右下角的时间，跳到了“11:50”。
进度条慢悠悠地向前爬着。
50%… 60%…
这网吧的网速，显然配不上它“极速光纤”的招牌。
一个几十兆的音频文件，传得比蜗牛还慢。
陈东默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沿着脸颊滑落下来。
“怎么这么慢……”他的声音里带着压抑不住的焦躁。
梅梓的心也悬了起来。不会在这种节骨眼上出问题吧？
70%… 80%…
时间，11:55。
最后五分钟！
仿佛是为了印证他们的不安，进度条在90%的位置上，悍然停下。
一动不动。
“怎么回事？”
陈东默急了，下意识地开始疯狂晃动鼠标，但那个蓝条就像是死机了一样，毫无反应。
“别急，可能是网络波动。”
梅梓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稳，但紧攥着手机的手，指节已经泛白。
她点亮手机屏幕。
11:57。
完了。
陈东默的血色从脸上褪去，刚刚才被点燃的希望之火，眼看就要被一盆冷水当头浇灭。
“刷新一下？”他的声音发颤。
“不行！”
梅梓厉声喝止，“刷新就得重头再来，肯定来不及了！”
就在两人陷入绝望之际，那个卡死的进度条，毫无征兆地向前跳了一下！
91%！
动了！
两人像是溺水的人抓住了浮木，眼睛瞬间亮了。
92%… 95%… 98%…
进度条像是挣脱了束缚，开始疯狂冲刺！
99%…
“叮！”
一声清脆的提示音响起，一个绿色的对勾图标在屏幕中央弹出，旁边是四个醒目的大字：“上传成功”。
页面随之跳转，显示出：“报名成功！感谢您的参与，请耐心等待海选结果。”
梅梓迅速瞥了一眼手机。
11:59:30。
赶上了。
在截止前的最后一分钟。
陈东默整个人向后倒去，重重地靠在椅背上，胸膛剧烈起伏。
后背的t恤，已经被冷汗彻底浸透，黏在皮肤上。
梅梓也松开了一直攥紧的拳头，才发现掌心早已被指甲掐出了几个深深的月牙印。
“成功了……”
陈东默盯着屏幕上那行字，反复看了好几遍，才敢相信眼前的事实。
他的眼眶，毫无预兆地红了。
从昨晚到现在，不到二十四小时。
他的人生，像是被强行绑上了一架过山车。
从公园卖唱的绝望，到被梅梓“投资”的匪夷所思，
再到顶级录音棚的震撼，最后是这最后一分钟的生死时速。
一切都像一场光怪陆离的梦。
“我们……成功了。”他转过头，声音哽咽地看着梅梓。
“嗯，我们成功了。”梅梓对他露出了一个轻松的笑容，“这只是第一步，接下来，等通知就行。”
海选结果三天后公布。
这三天，对他而言，注定难熬。
从网吧出来，已是正午。
“走，吃饭去。”梅梓拍了拍他的肩膀，“庆祝一下。”
“我请你！”陈东默猛地站直了身体，语气里带着一种不容拒绝的郑重。
这是他第一次，主动说要请客。
虽然花的还是梅梓给的钱，但意义截然不同。
梅梓笑了。
“好啊，想吃什么？”
“我们去吃……火锅！”
“好，吃火锅！”
两人找了家烟火气十足的自助火锅店。
沸腾的红油锅底里，辣椒和花椒肆意翻滚，香气霸道地钻进鼻腔。
陈东默像是要把这几年受的委屈和亏欠，全都在这一顿里补回来。
他拿了一盘又一盘的肥牛、毛肚、黄喉，将小小的桌面堆得满满当当。
他吃得满头大汗，动作近乎狼吞虎咽。
梅梓却没怎么动筷子，只是静静地看着对面那个卸下所有防备，
像个孩子一样大快朵颐的年轻人，心里有种奇异的满足感。
“慢点吃，没人跟你抢。”
“太好吃了。”
陈东默嘴里塞满了烫得恰到好处的毛肚，含糊不清地嘟囔。
“我……我好久、好久没吃过这么好吃的东西了。”
梅梓听着，心里微微泛酸。
一个潜力值92的天才，却过着连一顿火锅自由都实现不了的日子。
但现在，她来了。
不过，该敲打的还是要敲打。
“今天破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