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谷中,午后的阳光穿过藤蔓的缝隙,斑驳地洒在四人身上,带着一丝暖意。
可这暖意,却驱不散众人心底劫后余生的寒气。
扑面而来的新鲜空气带着草木的清香,与石室中那股陈腐、阴冷的死亡气息截然不同。
这强烈的反差,让紧绷到极致的神经猛地松懈下来,随之而来的,是如同潮水般汹涌的疲惫。
“噗通”一声,李师兄第一个撑不住,双腿一软,一屁股瘫坐在地上,脸色惨白,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眼神空洞,仿佛魂还没从刚才的惊吓中回来。
赵师兄靠着石壁,高大的身躯微微颤抖,汗水浸湿了背后的衣衫。
他强撑着没有倒下,但那张刚毅的脸上没有一丝血色,嘴唇干裂,显然也是到了极限。
张月扶着山壁,胸口微微起伏,动用精血的后遗症开始显现,让她阵阵头晕目眩。
“走……快走!”李师兄缓过一口气,声音沙哑地催促道,“赶紧回宗门!”
这话几乎是所有人的心声。
怀揣重宝,又个个带伤,此地就像一个随时可能引来饿狼的屠宰场,多待片刻都让人心惊肉跳。
“不行。”
一个虚弱但坚定的声音打断了他。
是伤势最重的赵师兄。
他摇了摇头,目光扫过状态奇差的三人,沉声道:“我们现在这个状态,灵力空虚,神魂受创,急着赶路,跟三岁小儿抱金过市有什么区别?随便遇上个劫道的,我们连反抗的力气都没有。”
他虽然虚弱,但久经风浪的经验和判断力还在。这一番话如同一盆冷水,浇醒了众人。
是啊,现在全速赶路,无疑是自寻死路。
陈平心中暗暗点头对这位赵师兄的评价又高了一层,生死关头能冷静判断,这人不仅有实力,更有脑子。
“那……那怎么办?”李师兄有些六神无主。
“先找个地方躲起来,恢复实力。”赵师兄做出决断,“等状态恢复个七七八八,再一口气赶回去。”
众人闻言,皆无异议。
李师兄虽然胆小,但专业能力是实打实的。
他强打起精神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从储物袋里掏出那个宝贝阵盘——不是新得的那个,而是他自己的。
他忍着头痛,往阵盘里注入一丝微弱的灵力,罗盘上的指针晃晃悠悠地转了几圈,最终指向一个方向。
那边,地脉气息微弱,应该有个废弃的野兽洞穴。”他指着林子深处,脸上恢复了一丝专业人士的神采。
四人互相搀扶着,深一脚浅一脚地离开了这处断崖。
果然,在一处不起眼的土坡下,他们找到了一个干燥的兽穴,洞口不大,里面却别有洞天,足有七八丈深散发着一股陈年土腥味。
李师兄没有着急进入,而是又在洞口忙活起来,他从储物袋里掏出几块边角料阵旗和碎裂的灵石,在洞口手脚麻利地布置起来。
片刻后,一个简易的敛息阵法成型,洞口的空气微微扭曲了一下,便将四人的气息与外界彻底隔绝开来。
做完这一切,李师兄像是被抽干了最后一丝力气,再次瘫倒在地,长长地舒了口气,嘴里念叨着:“安全了,总算安全了……”
洞穴里光线昏暗,四人各自找了块地方坐下。
彻底安全后,身体的亏空和伤势带来的痛楚才真正开始叫嚣。
张月盘膝而坐,脸色白得吓人。
动用本命精血让她元气大伤,修为甚至有了些许倒退的迹象,没有一两个月的静养,根本恢复不过来。赵师兄的情况最是凶险,他闭着眼,眉头紧锁,额头青筋不时跳动。
残魂的冲击,让他的神魂受到了重创,经脉也有些许损伤,此刻识海中依旧如同翻江倒海。
李师兄则抱着脑袋,一副心有余悸的模样。
他虽然没受什么外伤,但被筑基残魂的神威夺了心神,道心都蒙上了一层阴影,若不及时驱散,日后修炼恐怕会留下心魔。
陈平看似是四人中状态最好的一个,但他自己清楚,识海空空如也,神识枯竭的感觉异常难受,像是一夜没睡,还跑了百里路,整个脑袋都是木的,精神极度萎靡。
洞穴内,一时间只剩下压抑的喘息声。
就在这时,赵师兄睁开眼,从自己的储物袋里摸出几个玉瓶,递给众人。
“这是我之前任务攒下的丹药,对疗愈内伤有奇效,大家拿着。”他声音沙哑。
张月一怔:“赵师兄,你伤得最重……”
“都别说了。”赵师兄摆了摆手,脸上挤出一丝笑容,只是这笑容看起来比哭还难看。
“要不是你们,我赵明德现在就是一具被老鬼操控的行尸走肉。我这条命是大家捡回来的,几颗丹药算什么。”
他这番话说的坦荡,李师兄接过丹药时,眼圈都有些红了。
陈平也默默接过。
众人不再客气,各自服下丹药,开始抓紧时间打坐恢复。
三天时间,一晃而过。
在丹药的帮助下,四人的状态都好了许多。
灵力基本恢复了七八成,虽然内伤和神魂的创伤无法立刻痊愈,但至少恢复了行动力和一战之力。
赵师兄的脸色依旧苍白,但眼神已经重新变得锐利,他站起身,检查了一下众人的状态,沉声道:“可以出发了。”
归途的气氛,远比来时紧张。
四人不再有任何交谈,只是埋头疾行,每个人都将警惕性提到了最高。
林间任何一点风吹草动,都会让他们的心弦猛地绷紧。怀里的重宝,此刻仿佛是烫手的山芋,让他们归心似箭,又步步惊心。
又经过几日风餐露宿的奔波,当一行人翻过最后一座山头,梧桐宗那标志性的山门终于出现在遥远的天际线时。
呼——
四人几乎同时停下了脚步。
那根从进入洞府开始就一直紧绷到快要断裂的心弦,在看到宗门轮廓的这一刻,终于彻底松开了。
“到了……终于到了!”李师兄看着远方的宗门,声音都带着一丝颤抖的哭腔。
赵师兄和张月脸上也露出了如释重负的表情,连日来的疲惫和紧张,在看到宗门的那一刻,仿佛都被驱散了大半。
安全了。
陈平也长长地呼出了一口气,心中一块大石落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