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刀锋即将触及被褥的刹那,杨锦动了!
无锋剑的剑柄如同鬼魅般无声无息地点在来人后颈“风府穴”上!
来人连哼都没哼一声,便软软瘫倒在地。
杨锦将其拖到角落阴影处,再次隐于门后。
果然,片刻之后,又有两条黑影在门口探头探脑张望许久,才小心翼翼地并肩挤了进来。
见屋内毫无动静,两人胆气稍壮,刚向床榻迈出两步,脑后便同时传来一股巨力,眼前一黑,栽倒在地。
杨锦借着昏暗烛光,仔细查看三人服饰,正是白日里那老者随从的打扮!
心中顿时了然。
客栈外,领头之人见派进去的三拨人如同石沉大海,客栈内依旧死寂无声,一股强烈的不祥预感攫住了他。
他焦躁地踢了身边一个随从一脚,低吼道:
“进去看看!”
那倒霉蛋被踢得踉跄撞开房门,跌进屋内。
待他惊魂未定地爬起,赫然看见杨锦正端坐桌旁,目光如电般盯着自己!
吓得他魂飞魄散,连连后退!
门外众人见他进去后并未出事,以为杨锦也已被迷倒,顿时胆气一壮,呼啦啦涌了进来!
为首者,正是白日被赵蓉打下马的蒋云龙!
他身后跟着七八名持刀随从。
众人看着端坐不动、神色平静的杨锦,竟无一人敢上前。
空气中弥漫着诡异的寂静和恐惧。
蒋云龙强作镇定,举剑指着杨锦,声音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小子!没想到吧,这么快又见面了!
识相的,快把那小娘皮交出来。
今日之事,本少爷可以既往不咎!
否则…” 他色厉内荏地顿了顿。
杨锦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意,抬眼看他:
“哦?否则如何?”
蒋云龙被他看得心头一寒,一时语塞。他深知自己这些人绝非眼前这深不可测的年轻人对手。
他眼珠一转,虚张声势道:
“哼!有种你就在这等着!”
说罢,转身欲走。
“且慢。” 杨锦淡淡开口。
众人身形一僵,如临大敌。
却见杨锦只是拿起桌上的茶壶,给自己倒了杯水,慢悠悠地呷了一口,然后指了指角落里昏迷不醒的三人:
“别忘了,把这三个废物也带走。留在这里,碍眼。”
蒋云龙脸上一阵青一阵白,恨恨地瞪了杨锦一眼,示意手下赶紧将那三人拖起。
一群人如蒙大赦,狼狈不堪地抬着昏迷的同伴,匆匆退出客栈,翻身上马,蹄声杂乱地向黑暗中逃去。
待马蹄声远去,杨锦取出含在口中的药玉,将其浸入一杯清水中。
片刻后,药玉融化,清水变得碧绿澄清。他扶起昏迷的赵蓉,小心地将药水喂她服下。
药水入腹,不过几息,赵蓉嘤咛一声,长长的睫毛颤动,缓缓睁开了眼睛。
她先是茫然,随即发现自己躺在床上,而杨锦正站在床边看着自己!
“啊!”
她惊叫一声,猛地坐起,双手紧紧护住胸口,低头飞快地检查自己的衣衫。
见衣物完好无损,这才松了口气,脸上飞起两朵红云。
“他们…人呢?” 她心有余悸地问道。
“走了。” 杨锦语气平淡。
赵蓉显然不信,连忙下床,警惕地查看房间四周,却未见丝毫打斗痕迹,
连桌椅都未曾移动分毫。她疑惑道:
“什么都没发生?”
“嗯。” 杨锦应了一声。
就在这时,远处隐约传来的马蹄声突然戛然而止!
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掐断了喉咙!
赵蓉刚走到门口,脚步猛地停住,紧张地回头看向杨锦:
“嗯?马蹄声怎么停了?
不会是…又掉头杀回来了吧?”
杨锦也已察觉那异常的寂静,他霍然起身,拿起桌上的无锋剑便朝门外走去。
“喂!你去哪?” 赵蓉急忙问道。
杨锦没有回答,身影已消失在门外。
赵蓉心中害怕,咬了咬牙,也连忙跟了上去。
两人骑上马,沿着蒋云龙等人逃走的方向追去。
行不到一里,便见路上横七竖八地躺着几具尸体,散落的马匹在一旁不安地踱步。
借着清冷的月光,杨锦看得分明,地上躺着的,正是刚刚逃走的蒋云龙及其一众手下!
从他们离开客栈到此刻,不过一刻钟光景,竟已全部毙命于此。
杨锦下马,逐一查验。几人身上皆有致命剑伤,创口狭窄,深可见骨,显然是被极其锋锐的利器一击毙命。
忽然,路边草丛里传来一声微弱的呻吟。
杨锦连忙上前,扶起一个尚有气息的随从。
那人胸膛被一剑贯穿,口中不断涌出血沫,眼神涣散,努力想说什么,
却只发出“嗬嗬”的气音,最终头一歪,气绝身亡。
杨锦仔细查看伤口,眉头微蹙。这杀人手法,干净利落,狠辣精准,绝非寻常江湖客所为。
他站起身,目光扫过这片死寂的杀戮场,最后落在身旁的赵蓉身上。
只见赵蓉脸色苍白如纸,正死死盯着其中一具尸体上的伤口,娇躯微微颤抖,眼中充满了难以言喻的惊恐和…
一种了然的绝望?这反应太过反常!
当赵蓉发现杨锦探究的目光时,她浑身一颤,猛地回过神来,一把抓住杨锦的胳膊,声音带着哭腔:
“走!快走!离开这里!”
杨锦深深看了她一眼,没有追问,但心中的疑云却如浓雾般弥漫开来。
这赵蓉的身份,她躲避的对象,以及她执意跟随自己的目的,恐怕远比自己想象的复杂。
两人再次回到客栈。
赵蓉以害怕为由,不顾男女之防,执意要与杨锦同宿一室。
杨锦无奈,只得将床让与她,自己则和衣趴在桌上假寐。
这一夜,赵蓉辗转反侧,难以入眠,床板不时发出细微的吱呀声,显然心事重重。
而杨锦,呼吸悠长均匀,甚至还打起了轻微的呼噜,仿佛一切纷扰皆与他无关。
翌日清晨,两人启程。赵蓉刻意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戴上了宽檐斗笠,脸上蒙着厚厚的面纱,连身形都显得有些臃肿。
她一路之上东张西望,神情紧张,显得坐立不安。
杨锦看在眼里,佯装不知,只是策马前行。
行至一处三岔路口,后方再次传来急促的马蹄声!
赵蓉闻声,身体明显一僵,下意识地勒紧缰绳,让马匹靠向杨锦身侧,仿佛要寻求一丝庇护。
片刻之后,七八骑风驰电掣般追了上来!
为首者,是一个约莫三十岁上下、面容方正、浓眉大眼、身材魁梧的中年男子,背后斜插一柄鲨鱼皮鞘的长剑,气度沉凝,不怒自威。
紧跟在他身后的,赫然是昨日在街上与杨锦交手的那位老者,名叫丘四爷,以及另外几名劲装随从。
来人气势汹汹,目光如刀般锁定杨锦二人!
然而,赵蓉看清来人后,紧绷的身体反而放松了一些,只是斗笠下的目光更加复杂。
丘四爷一见杨锦,顿时咬牙切齿,指着他对那为首的中年男子悲愤道:
“盟主!就是这小子!
定是他杀了云龙少爷!”
杨锦心下了然,这气度不凡的中年人,便是新任武林盟主——蒋云钟!
他勒住马缰,不卑不亢地将昨夜客栈之事原原本本道出,言明蒋云龙之死非他所为。
然而,蒋云钟面沉似水,眼神冰冷,显然一个字都不信。
丘四爷更是按捺不住,厉喝一声:
“小贼休要狡辩!拿命来!”
话音未落,人已如大鸟般从马背上掠下,长剑出鞘,化作一道寒光,直刺杨锦咽喉!
剑势狠辣,竟是存了一击必杀之心!
杨锦身形微动,轻飘飘落于马下。
面对丘四爷狂风暴雨般的进攻,他身形如鬼魅般闪转腾挪,衣袂飘飘,竟始终未曾出手格挡,仅凭绝妙的身法便将对方凌厉的杀招尽数避开!
看似险象环生,实则游刃有余。
蒋云钟在一旁冷眼旁观,越看越是心惊!
这年轻人的身法,已臻化境,竟让他一时也看不出深浅。
更令他忌惮的是,对方始终不出招,让他无法判断其武功路数和真正实力。
丘四爷久攻不下,又急又怒。
瞅准一个空档,他挺剑直刺杨锦心口!
杨锦微微侧身,避开剑锋,左手如灵蛇出洞,闪电般扣住了丘四爷持剑的手腕!
紧接着一个行云流水般的肘击反挑!
“当啷!”
丘四爷只觉手腕剧痛如折,长剑已然脱手!他惊骇欲绝,尚未反应过来,杨锦右手已轻飘飘印在他肩头!
“噗!” 丘四爷如遭重锤,闷哼一声,踉跄着连退七八步,才勉强站稳,气血翻涌,脸色煞白。
杨锦随手一挥,那掉落的长剑如同被无形丝线牵引,
“嗤”地一声,
精准地倒插在丘四爷脚前三寸之地,剑身直没入土,仅余剑柄在外颤动!
丘四爷又羞又怒,脸涨成了猪肝色,看向蒋云钟,眼中满是求助。
蒋云钟缓缓下马,目光如利剑般刺向杨锦,声音低沉:
“阁下好俊的功夫!
敢问高姓大名?师承何门何派?”
杨锦不欲多生事端,更不想牵连师门,淡淡道:
“在下姓杨,无门无派,不过一介流浪江湖的过客罢了。”
“过路之人”在江湖中,往往意味着不欲结仇、请对方高抬贵手之意。
然而,蒋云钟岂是易与之辈?
眼前这少年武功奇高,来历神秘,既不愿透露姓名,又轻松击败丘四爷,若不能收为己用,便绝不能留!
在他眼中,杨锦已是一个死人。
他眼中杀机暴现,不再多言,身形骤然拔起,如苍鹰搏兔。
双掌在胸前交错,瞬间变得赤红如火,挟着排山倒海的灼热气浪,凌空朝杨锦当头压下。
正是他赖以成名的绝技“赤阳焚心掌”!掌风所及,空气都仿佛被点燃,发出嗤嗤声响!
赵蓉见状,失声惊呼:
“小心!你们不讲理!
人真不是他杀的!” 声音充满了焦急。
蒋云钟充耳不闻,双掌已至杨锦头顶。
面对这威猛无俦的一击,杨锦神色依旧平静。
只见他不闪不避,双手自腹下缓缓提起,掌心一阴一阳,一冷一热,紫阳、血魔二气自然流转!
动作看似缓慢,却后发先至,双掌稳稳迎上蒋云钟那对赤红如烙铁的手掌!
四掌相接!
没有惊天动地的巨响,只有一声沉闷如鼓的“噗”声!
刹那间,劲气狂飙!
两人的衣袖如同灌满了狂风,猎猎作响,鼓胀欲裂!
然而,令所有人目瞪口呆的一幕出现了。
预想中杨锦被震飞的场景并未发生!
反倒是气势汹汹的蒋云钟,脸色骤然变得无比惊骇!
他仿佛触碰到什么极端恐怖之物,竟不顾内力反噬的巨大风险,强行中断掌力,猛地向后倒飞出去。
“噔噔噔!”
蒋云钟落地后连退七八步,每一步都踏碎一块青石板,最后重重撞在一名随从身上,才勉强止住身形!
他脸色瞬间由赤红转为惨白,又由惨白涌起一阵不正常的潮红,喉头剧烈滚动,强行将涌上来的逆血压了下去。
体内气血如同煮沸的油锅,冷热两股异种真气在经脉中疯狂冲突,搅得他五内如焚,痛楚难当!
他惊骇欲绝地看着稳如磐石、连衣角都未曾飘动半分的杨锦,心中翻江倒海:
这是什么邪门功夫?
此时,除了赵蓉拍手欢呼外,蒋云钟的手下们,包括丘四爷在内,全都如泥塑木雕般僵在原地,满脸的难以置信。
堂堂武林盟主,竟被一个名不见经传的毛头少年一掌震退,狼狈至此!
蒋云钟死死盯着杨锦,眼中惊疑、羞怒、杀意交织:
“你…你究竟是何人?!”
杨锦淡然依旧:“江湖过客,贱名不足挂齿。”
蒋云钟眼中最后一丝理智被疯狂的恨意吞噬。
他猛地从背后拔出那柄鲨鱼皮鞘的长剑!
剑身如一泓秋水,寒光流转,发出“嗡嗡”的龙吟之声!
“好!好一个江湖过客!
今日便让你见识见识,何谓盟主之威!”
蒋云钟厉啸一声,长剑一振,身形骤然化作一道模糊的残影!
人剑合一,如一道撕裂夜空的闪电,直刺杨锦咽喉!速度快得肉眼难辨。
赵蓉等人只觉眼前一花,剑尖已至杨锦喉前三寸!
杨锦不敢怠慢,也从马鞍旁取下那柄被灰布包裹的短剑。
他动作不疾不徐,有条不紊地解开布条,露出了一柄通体乌黑、黯淡无光、形制古朴的短剑——无锋!
此剑一出,众皆愕然!
它比寻常长剑短了一尺有余,更奇的是,剑刃浑圆,竟无半分锋刃!这哪里是剑,分明像是一根黑色的铁尺。
赵蓉惊得张大了嘴,连忙将自己的佩剑递过去:
“用我的!”
杨锦摇了摇头,目光沉静如水,轻轻抚过无锋那温润的剑身。
蒋云钟心头疑云更重,但杀心已炽。
他剑势不变,依旧如毒龙出洞,直取杨锦要害!
“叮叮叮叮…!”
清脆密集的金铁交鸣之声如同骤雨打芭蕉,瞬间响彻旷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