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锦穿行于宁州府熙攘的街市,身心俱疲,短短半日间,三拨长生门的高手接踵而至,或明攻,或暗算,手段层出不穷,虽然均败于自己手下,可来人却越发厉害,让他渐渐有些力不从心。
长生门势力之庞大,爪牙之众多,反应之迅疾,远超他先前所想。
正思忖间,他脚步微不可察地一顿,身后一股极其微弱,却如芒刺在背的异样感悄然升起——有人在暗中跟踪!
此人气息收敛得近乎于无,若非杨锦历经神剑山庄壁画剑意淬炼,心神感知远超常人。
后来又兼修太极功法,体内阴阳二气流转不息,对外界气息变化敏感至极,否则定然难以察觉。
他不动声色混入人流,几次假意驻足回望,或转入僻静街角,身后那缕若有若无的气息却始终如影随形,不仅发现不了此人踪迹,而且还甩脱不掉!
杨锦心中骇然,此人轻功身法之高明,敛息功夫之精纯,绝非先前那些杀手可比,必是长生门中顶尖人物。
既然无法摆脱他的追踪,敌暗我明,一味躲藏徒耗心神,不如反其道行之,借此以迷糊对手、以便混淆视听。
他目光扫过街边鳞次栉比的店铺,最终落在宁州府最为豪奢的“天居客”客栈那巍峨的门楼上。
此楼飞檐斗拱,金漆招牌在夕阳下熠熠生辉,门前骏马嘶鸣,华车云集,数十名青衣小厮穿梭其间,牵马引路,搬运箱笼,一派富贵气象。
客栈占地极广,据说有上千间客房,分“天地玄黄”四等。天字号最为尊贵,乃是独门独院的精舍,仆役成群,日耗百金,非达官显贵、富甲一方的巨贾不能入住。
最次的黄字号房,亦需二十两纹银一日,配有仆从两名,寻常百姓望尘莫及。
杨锦衣衫多处撕裂,隐有血污,风尘仆仆,径直踏入这豪奢之地。
庭院内假山流水,奇花异草,往来皆是锦衣华服、气度雍容之人。
他刚迈进门槛,一名眼高于顶的店小二便斜刺里抢上,双臂一张,拦住了去路,那小二斜睨着杨锦一身狼狈,见他既无车马随从,又无贵重行李,脸上登时堆起毫不掩饰的鄙夷,嗤笑道:
“哎哟,这位……爷!您怕是走错了门吧?
你可知这‘天居客’是什么地呀!”
杨锦神色平静,淡淡道:“此处不是开门做生意的客栈么?”
小二一愣,随即夸张地笑起来,声音刺耳:
“嗬!还认得字儿?知道是客栈啊?
那也该知道,我们这儿……”他话未说完,周围已有数道目光投来,带着毫不掩饰的轻蔑与看戏的嘲弄。
杨锦心中冷笑,世人多是以衣冠取人的势利眼,若在平日,他或可一笑置之,但此刻,他深知这龙蛇混杂之地,必有江湖众多耳目潜伏。
正好借此闹个满城皆知!
他要将自己置于这煌煌灯火之下,让暗处欲夺“长生诀”的对手捉摸不定,进而相互牵制,自己或许可以从中渔利。
念及此,杨锦不再多言,目光盯着此时一脸傲的小二,就在众人以为这落魄少年要忍气吞声退走时,杨锦右臂倏然抬起,快如闪电!
“啪——!”
一记清脆响亮的耳光,如同平地惊雷,在雕梁画栋的大厅中轰然炸响!
那小二连哼都来不及哼一声,整个人如同断了线的风筝,被一股沛然巨力抽得凌空飞起,“砰”地一声重重砸在一丈开外一座巨大的鎏金聚宝盆旁!
他半边脸颊瞬间红肿如猪头,嘴角淌血,疼得满地打滚,哀嚎不已。
满堂宾客、仆役,霎时鸦雀无声,刚才还轻蔑嘲弄的目光,此刻瞬间化作惊骇与惶恐不安。
片刻死寂后,一名身着锦缎长袍、气度沉稳的中年人匆匆从内堂迎出。
他目光锐利,一眼便看出杨锦虽衣衫破损,但身形挺拔如松,眼神沉静深邃,眉宇间自有一股不凡气度,绝非寻常落魄武人。
此人正是客栈管事,他看也不看地上哀嚎的小二,快步走到杨锦面前,深深一揖,脸上堆起十二分的恭敬:
“贵客息怒!下人无状,冲撞了尊驾,鄙人代他向您赔罪,万望海涵!”
说罢,连忙亲自引杨锦到雅座,奉上香茗,态度谦卑至极,对那被打的小二只字不提。
杨锦本意便是借这小二立威扬名,吸引各方注意,此时目的已达,便顺水推舟。他饮了口茶,淡然道:
“无妨。给我一间天字号上房。”
管事闻言,眼中精光一闪,脸上恭敬之色更浓:
“是是是!天字上房‘秋棠苑’,即刻为您安排!”
此言一出,周围竖着耳朵偷听的宾客更是倒吸一口凉气,天字上房!那可是日费百金!
这看似落魄的少年,竟是个深藏不露的主儿!
要说这宁州府,能住的起一夜百金的“天字号”房的人寥寥无几,此刻却有一位落魄的少年住了进去。
此消息如同长了翅膀,不多时便迅速飞遍了整个宁州府城。
管事亲自引路,穿过数重庭院回廊,来到一处幽静雅致的院落前。
院门悬一匾额,上书“秋棠苑”三个鎏金大字。院内亭台楼阁,小桥流水,布置得匠心独具。
数十名身着统一服饰的仆役早已垂手肃立两旁,静候吩咐。
杨锦知道,今夜定有“鬼魅”来袭,他不想累及无辜,便挥退管事和所有仆役,只道:“备一桌精致酒菜,再备好沐浴香汤,无需人伺候。”
管事虽觉诧异,但见识过杨锦的手段,哪敢多问,连声应诺,躬身退下。
杨锦沐浴更衣,洗去一身风尘血污,换上洁净衣物,顿觉神清气爽。
他独坐于临窗的紫檀木桌前,自斟自饮,桌上几碟精致小菜几乎未动,静待来人。
窗外暮色四合,华灯初上,偌大的“秋棠苑”静得只能听见自己的心跳。
突然,他执杯的手微微一顿。
院中虽寂静无声,却又出现了那一丝异样的气息。
该来的还是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