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羽的指尖刚刚触碰到冰冷的刀柄,那声几乎听不见的呼唤便消散在空气中,仿佛从未出现过。
他将银羽缓缓从刀鞘中抽出,动作轻柔得像是在对待一件稀世珍宝。
月光下,刀身流淌着清冷的光辉,完美无瑕。
然而,当他的目光移向乌木刀鞘的内壁时,瞳孔骤然收缩。
那里,一道比发丝还要纤细的裂纹,如蛛网般悄然蔓延。
这绝非取回途中造成的损伤。
一股不祥的预感攫住了他的心脏。
他清楚地记得,每逢月圆之夜,这裂纹中便会渗出一缕若有若无的淡红色雾气,带着令人心悸的寒意。
他深吸一口气,双眸瞬间变成猩红,三枚勾玉缓缓旋转。
写轮眼,洞察一切虚妄!
他试图将瞳力聚焦于那道裂纹,读取其中残留的信息。
就在瞳力接触到那缕雾气的刹那,一股庞大到足以冲垮心智的情绪洪流,轰然撞入他的脑海!
那不是愤怒,不是憎恨,而是一种冰冷彻骨、沉重如山的愧疚。
“如果当初……我能更强一点。”
一个熟悉又陌生的声音在他灵魂深处响起,那是属于宇智波鼬的声音,却又掺杂着某种扭曲的执念。
画面如潮水般涌来——火光冲天的夜晚,倒在血泊中的族人,还有那个站在月下,背负一切,却流着血泪的孤独背影。
不,不对!这情绪太过纯粹,太过极端,纯粹到像是一种……诅咒。
林羽猛地切断了瞳力,剧烈地喘息着,冷汗浸透了后背。
他扶着墙壁,才勉强稳住身形。
他终于明白了,那残留在银羽中的刀魂残影,在漫长的岁月中,并没有消散,反而像一块贪婪的海绵,吸食着哥哥内心深处最不为人知的悔恨与自责,最终与之彻底融合。
它不再是单纯的残影,它已经成了一个赝品,一个“真实情感的赝品”!
一个只懂得“我该死”,却不懂得“为何要活”的怪物!
鼬……你到底在自己身上背负了多少东西?
林羽的眼神变得无比锐利。
他冲进书房,在积满灰尘的架子上翻找起来。
很快,他抽出一卷泛黄的卷轴——宇智波一族幼年任务记录。
他的手指飞快地在卷轴上滑动,最终停留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
木叶四十三年,秋。
任务等级:c级。
任务内容:护送商队。
参与者:宇智波鼬,七岁;宇智波林羽,五岁。
任务报告:遭遇岩隐村残部突袭,任务目标无损,宇智波林羽受轻伤,宇智波鼬……任务评定:优。
报告的结尾,用极小的字迹标注着一行惩处记录:宇智波鼬,因擅离职守,罚跪祠堂一夜。
林羽的记忆瞬间被拉回那个寒冷的夜晚。
他因为贪玩被敌人掳走,是哥哥单枪匹马将他救回。
他只记得哥哥身上有几道深深的伤口,回到家后,他问哥哥去了哪里,鼬却只是摸着他的头,用一贯平静的语气说:“没事。”
没事?
原来所谓的没事,是在冰冷的祠堂里,独自一人跪了整整一夜!
“你藏得太深了,哥哥……”林羽握紧了手中的刀柄,指节因用力而发白,“深到连你自己都快忘了这些伤口,反倒给了那个赝品可乘之机!”
斩断?
不。
这种由真实情感孕育出的怪物,单纯的斩断只会让它在哥哥内心更深处重生。
唯一的办法,就是用更真实、更强大的情感去覆盖它,承接它,让赝品在绝对的真实面前,无处遁形!
一个大胆的计划在他心中成形。
第二天,林羽以“测试家族兵器与使用者的查克拉共鸣度”为由,向家族长老申请使用一处禁地——位于南贺川河床底部的“静音石阵”。
那是一处天然形成的特殊磁场,由数十块巨大的黑色玄武岩构成。
石阵之内,一切查克拉的波动都会被彻底隔绝、屏蔽,唯有最纯粹的情绪与精神力量,能够毫无阻碍地传递。
这里曾是宇智波一族先辈们用来冥想和磨砺心境的地方。
申请出乎意料地顺利。
或许在长老们看来,一个想要更好地掌控自己兵器的后辈,是值得鼓励的。
深夜,南贺川河畔。
风间彻站在石阵外围,神情凝重。
他的手掌按在一块作为阵眼的监测石上,能够通过心音共鸣,模糊地感知到石阵内部的情绪波动强度。
“林羽,你确定要这么做?这太冒险了!一旦你的精神被那股情绪反噬,很可能会变成一个只知道悔恨的活死人!”
“放心,”林羽回头,对他露出一抹自信的笑容,“我只是去取回一件……属于我家的东西。”
说罢,他毅然走入石阵中心。
当他踏入的瞬间,外界的一切声音都消失了,世界陷入一片死寂。
他将银羽深深插入阵心的凹槽中,刀柄嗡嗡作响,仿佛在兴奋,又像是在恐惧。
林羽盘膝而坐,以自身为引,双手结印,低喝一声:“心转秘术·情感逆流!”
仪式,开始!
他没有去抵抗那股愧疚,反而主动敞开了自己的心扉,任由那冰冷的情绪涌入。
同时,他开始疯狂地回忆,回忆那些被深埋在时光里的,被鼬保护的每一个瞬间。
五岁时,他从树上掉下来,是哥哥用后背接住了他,自己却摔得手臂脱臼。
六岁时,他在修行中第一次提炼出查克拉,兴奋地炫耀,是哥哥陪着他高兴了整整一天,还亲手为他做了最喜欢的三色团子。
七岁那年,在任务中,是哥哥用身体挡住了敌人的苦无,鲜血染红了他的衣襟……
一幕幕,一桩桩,全是哥哥的身影。
那些被他视作理所应当的保护,那些被他忽略的细节,此刻都化作了最汹涌、最炙热的情感洪流。
“哥,谢谢你。”
“哥,有你真好。”
“哥,我最喜欢你了。”
强烈的感激、毫无保留的依赖、纯粹的孺慕之情,如同决堤的洪水,通过他这个“引子”,疯狂地逆流向作为共鸣体的银羽!
“嗡——!”
银羽剧烈地震颤起来,刀鞘的裂纹中,那淡红色的雾气喷薄而出,在林羽面前凝聚成一个模糊的人形——那是“鼬”的幻影!
幻影的面容扭曲,充满了痛苦与挣扎,它死死地盯着林羽,用沙哑到不似人声的嗓音低吼:“你不该活着!你夺走了我的一切!我才是该死的那个!是我……害了所有人!”
极致的自我否定,化作了对外界的憎恶。
然而,林羽没有后退,甚至连一丝恐惧都没有。
他迎着那股几乎能冻结灵魂的怨念,一步步向前,缓缓伸出手,像是要触摸那张痛苦的脸。
“哥,”他的声音很轻,却清晰地回荡在这片死寂的空间里,“你要是死了,以后谁来听我说那些无聊的废话?”
话音落下的瞬间,整个世界仿佛静止了。
“鼬”的幻影剧烈地一颤,那双猩红的眼睛里,第一次露出了茫然。
它能模仿鼬的愧疚,能模仿他的痛苦,能模仿他的自责,因为它就是由这些情绪构成的。
但它无法理解,更无法模仿一种东西——“被需要”的感觉。
那是赝品永远无法触及的真实。
“因为有我这个需要你保护的累赘在,所以你必须变得更强,不是吗?”林羽的指尖,终于轻轻触碰到了幻影的脸颊,“所以,别再说你该死这种蠢话了,我还没允许你死呢。”
“我……被需要……”幻影喃喃自语,构成它身体的红雾开始剧烈地翻滚、沸腾。
真实的情感,如滚烫的熔岩,持续不断地冲刷着这个由悔恨构筑的赝品。
感激、依赖、需要……这些温暖的情感,是它无法承受的剧毒。
“啊啊啊啊——!”
在一声凄厉而不甘的尖啸中,幻影开始寸寸瓦解,崩塌。
它无法再维持“鼬”的形态,在真实的羁绊面前,这个谎言被彻底戳穿。
最终,所有的红雾都消散了,化作一片飞灰,只在半空中留下一枚指甲盖大小的血色晶石,静静地悬浮着。
晶石内部,清晰地篆刻着三个小字——对不起。
林羽伸出手,稳稳地接住那枚尚有余温的晶石。
他早有准备,从怀中取出一个通体温润的玉瓶,小心翼翼地将晶石封入其中,贴身藏好。
仪式结束。
当他走出静音石阵时,风间彻立刻冲了上来,紧张地上下打量他:“你……你没事吧?”
“我很好。”林羽笑了笑,笑容前所未有的轻松,“走吧,回家。”
归家的路上,月色皎洁。
在一个拐角处,一道熟悉的身影迎面走来,正是宇智波鼬。
他似乎刚结束任务,身上还带着一丝风尘。
在与林羽擦肩而过时,鼬忽然停住了脚步,那双深邃的黑眸转向他,带着一丝探究。
“你……”鼬的眉头微蹙,“去了静音阵?”
林羽心中一凛,不愧是哥哥,感觉如此敏锐。
他没有隐瞒,反而笑着点了点头:“嗯,替你把丢了的声音,捡回来了。”
鼬凝视着他,那张总是波澜不惊的脸上,闪过一丝复杂难明的情绪。
他沉默了片刻,终是什么都没问,只是伸出手,像小时候一样,轻轻地、有些笨拙地,揉了揉林羽的头发。
那一晚,林羽回到自己的房间,将那个装着晶石的玉瓶放在桌上。
月光透过窗棂,洒在瓶身上,映出一圈柔和的光晕。
他凝视着瓶中那枚刻着“对不起”三字的晶石,心中一片安宁。
然而,就在他准备将其收起时,异变陡生。
玉瓶的瓶底,一道微不可查的光芒一闪而过。
瓶中,那血色晶石上篆刻的三个字,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缓缓擦拭、改写。
那“对不起”三个字,正在一笔一划地扭曲、变形。
最终,在月光的映照下,晶石上清晰地浮现出三个崭新的字——
谢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