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间彻办公室的空气仿佛凝固了。
他面前的光幕上,那条代表着“情绪能量共振”的曲线,在过去二十四小时内,以一种近乎垂直的角度野蛮地刺破了历史最高阈值。
而在曲线的源头,一个标记着“白花”的事件节点,正闪烁着妖异的红光。
最终报告被送到了林羽的桌上。
两千三百一十四人,这是过去七日内,全城因接触白花或相关记忆片段后,产生非自主泪流反应的总人数。
风间彻特意用红笔圈出了一个更惊悚的数字:其中一千一百零二人,与宇智波一族无任何直接血缘或社会关联。
他们是拉面店的老板,是忍具店的学徒,是甚至从未踏足过宇智波族地的普通村民。
更致命的是附录里那份来自“根”的绝密报告。
三名现役根部成员,在木叶外围执行例行巡逻任务时,仅仅因为听到一个路过的孩童哼唱起了那首在孩童间悄然流传的《那天之后》,竟在任务途中同时离队。
他们像梦游般走回村子,在慰灵碑前站了整整一夜。
事后审讯中,三名以冷血无情着称的忍者,给出了一个让审讯官无法下笔的陈述:“我们……突然想起了自己父亲在任务中牺牲时,我们没能哭出来的样子。”
林羽指尖轻轻敲击着桌面,看着报告上那一个个冰冷的数字,嘴角却勾起一抹极淡的笑意。
风间彻看不懂,这种足以动摇整个村子稳定根基的异象,为何能让他如此平静。
“风间,”林羽的声音很轻,“你看,共感最难唤醒的,从来不是被尘封的记忆,而是被我们自己亲手扼杀的心疼。”
他站起身,走到窗边,俯瞰着开始亮起万家灯火的木叶。
“去准备吧,”他头也不回地命令道,“举办‘无名之夜’。”
消息像一颗投入湖面的巨石,瞬间在木叶掀起滔天巨浪。
“无名之夜”,一场史无前例的集体守夜仪式。
没有主持人,没有演讲者,不设主宾席,不列功勋榜,甚至不区分忍者与平民,不追问家族与阵营。
唯一的场地,是那条从火影岩一路延伸至慰灵碑的听证廊。
林羽的命令简单到不可思议:沿听证廊两侧,排列十万盏魂灯。
每一盏灯内,都将放入一张由市民自愿投递的、写有匿名心声的纸条。
从失去至亲的悲恸,到任务失败的懊悔,再到对未来的迷茫,任何无法宣之于口的情绪,都可以成为灯芯的一部分。
而点燃这盏灯的规则,只有一个,却也最严苛:在点燃它之前,你必须为一位完全不认识的陌生人,流下一滴真诚的眼泪。
消息公布的第一个小时,负责接收报名申请的暗部临时站点就被挤爆了。
报名的人数,远比林羽预估的十万人还要多得多。
人们仿佛找到一个被压抑已久的宣泄口,疯狂地涌向那里。
仪式前一日,宇智波鼬独自一人走进了火影办公室。
他没有穿代表暗部分队长的制服,只是一身朴素的常服。
他递交的辞呈只有薄薄一页纸,上面的理由也仅有一行字:“我想学会,如何做一个普通人。”
三代目火影猿飞日斩沉默了许久,烟斗里的青烟缭绕着他苍老的脸。
他没有挽留,只是在鼬转身前,问了最后一个问题:“你弟弟呢?”
鼬的脚步顿了一下,却没有回头。
他的声音平静而辽远:“他已经不是谁的弟弟了。他是那个……让大家终于敢哭出来的人。”
走出火影大楼,鼬在门口那棵老树下停住。
他从怀中取出那枚象征着无上荣耀与无尽黑暗的暗部令牌,在树根旁挖了一个小坑,郑重地将其埋入。
然后,他从袖中取出一株早已准备好的小白花,小心翼翼地栽了上去,仿佛在埋葬自己的前半生,同时种下一个全新的未来。
“无名之夜”当晚,月色如水,听证廊却亮如白昼。
十万盏魂灯如星河坠地,铺满了整条长街。
林羽并没有如众人预料的那样出现在任何高台上,他摘掉了标志性的墨镜,换上一身最普通的灰色布衣,混在沉默而拥挤的人潮中,像一滴水融入了大海。
他静静地看着一位白发苍苍的老妇人,颤抖着双手捧起一盏魂灯。
她浑浊的双眼注视着灯内那张模糊的纸条,仿佛在看另一个陌生人的悲剧。
良久,一滴滚烫的泪水从她满是皱纹的脸颊滑落,滴在灯芯之上。
嗤——
魂灯瞬间被点燃,爆出一朵温暖的火花。
火焰中,一道虚影一闪而过,那是一个穿着宇智波警备队制服的年轻人的模样,正对着她傻傻地笑。
那是她战死的、连葬礼都未能体面举办的儿子。
老妇人捂住嘴,压抑了一生的哭声终于如山洪决堤。
她的哭声像一个开关。
越来越多的人开始点燃自己手中的魂灯,越来越多的泪水滴落。
火焰中映出的,是他们为之流泪的陌生人的故事,唤醒的,却是自己内心深处最痛的疤痕。
一个曾经在战场上兵刃相向的日向与云隐的忍者,在看到对方魂灯中映出的亡妻笑靥时,竟不约而同地向彼此深深鞠躬。
一个严苛的父亲,在为一个陌生孩子“想再吃一次妈妈做的饭团”的心声流下眼泪时,回头紧紧抱住了自己同样满脸泪痕的儿子。
隐匿在高处的风间彻,手中的记录仪器疯狂闪烁,但他已经无暇顾及。
他在自己的日志本上飞速写下一行字:“这不是洗脑,更不是幻术……这是被整个时代压抑太久的共鸣,终于找到了一个喷薄而出的出口。”
仪式接近尾声,当最后一盏魂灯被点燃,整条听证廊化作一片光的海洋。
就在此时,异变陡生。
慰灵碑前,那象征着宇智波灭族之夜真相的九张椅子旁,第十张椅子,竟从地下缓缓升起。
它通体由不知名的光构筑而成,缓缓悬浮至半空,光芒愈发炽盛,仿佛一轮小小的太阳。
在全场数十万人的注视下,一道身影在那光芒中缓缓显现。
那不是人们想象中的任何一位英雄,也不是某个功勋卓着的烈士。
那是一位抱着婴儿的母亲,衣着朴素得像任何一个邻家的妇人,面容在光芒中模糊不清,无法辨认。
她温柔地看了看怀中的婴儿,轻轻将他放在光芒构筑的椅子上,然后自己向后退了一步,身影便如幻影般消散于光中。
整个世界瞬间寂静下来,数十万人的呼吸都仿佛停止了。
夜空中,只剩下那婴儿响亮而清澈的啼哭声,回荡在每一寸空气里,敲击着每一个人的心脏。
人群中的林羽缓缓抬起头,仰望着那啼哭的“新生”。
他右眼的旧伤处,一缕鲜红的血丝顺着眼角缓缓滑落,但他却笑了,笑得无比释然。
“好了……”他轻声说,声音轻得只有风能听见,“轮到你们,讲自己的故事了。”
他转过身,逆着人流,一步步走入灯火的深处。
那副不慎从脸上滑落的墨镜掉在地上,被一只脚踩碎,他却恍若未闻,甚至没有回头。
他的背影,很快就彻底融入了那片由十万个灵魂故事点亮的温暖光海之中,再也无法分辨。
数日后,负责看管灰碑林的年迈管理员,在一次例行清扫时,惊恐地发现了一个无法解释的异象。
在那株象征着一切开端的母株原址上,不知何时,长出了一株他此生从未见过的奇异新花。
那花通体透明,花瓣宛如最纯净的玻璃雕琢而成,没有一丝杂色。
更诡异的是,在那水晶般的花瓣内,仿佛封存着无数个细微到难以察觉的光影,正缓缓流转,如同一整个宇宙的星尘被囚禁于其中。
管理员壮着胆子,鬼使神差地凑近了那朵花,试图听清那些光影流转时发出的微弱声响。
就在他屏住呼吸的瞬间,一个轻到几乎无法捕捉的声音,直接在他的脑海深处响起。
“谢谢。”
那声音,像极了某个大雨滂沱的深夜,产房之外,一个新生儿脱离母体后,第一次呼吸时的呜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