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抹影子最终只是一只被清晨寒意惊扰的野猫,一闪而逝,并未引起任何波澜。
林羽收回目光,继续他日复一日的清扫,仿佛刚才那瞬间的警惕从未存在过。
然而,当第一缕阳光刺破云层,为木叶的屋檐镀上金边时,一股若有似无的香气,却乘着微风,固执地钻入他的鼻腔。
这香气极淡,却带着一种不属于这个季节、也不属于木叶任何一种已知花卉的诡异芬芳,像是从坟墓深处开出的花,带着泥土与过往的混合气息。
它的源头,正是村子边缘那片早已被遗忘的灰碑林旧址。
林羽的动作停滞了一瞬。
昨夜那场不大不小的雨,恰好将灰碑林方向新生的所有落叶都打落,按理说,此刻除了湿润的土腥味,不该有任何味道。
他蹲下身,目光在扫帚拂过的地面上仔细搜寻,很快,在一片蜷曲的枯叶下,他发现了一小片暗沉的、几乎化为粉末的残瓣。
他戴着手套的指尖轻轻捻起那片残瓣,触感冰冷而酥脆,像极了燃尽的纸灰。
墨镜后的双眼微微眯起,一股微弱到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查克拉波动,正从这碎屑中缓缓消散。
这股查克拉的结构……他太熟悉了。
它不像忍术那样凝练,也不像自然能量那样温和,反而带着一种刻意的、用于“标记”和“封存”的纹路。
像极了他幼年时,在那个昏暗的地下室里,见过的一枚被撕毁的封印符纸。
林羽不动声色地站起身,将那片残瓣小心翼翼地夹进随身携带的账本里。
他的心底泛起一丝冷意,喃喃自语:“若真有人还记得……也不该是用这种方式来打招呼。”
午后的集市人声鼎沸,五金铺的生意不好不坏。
当人流逐渐稀疏时,一个佝偻的身影出现在铺子前。
那是一名头戴宽大斗笠的老妇人,她满是皱纹的脸上看不出太多情绪,只是用沙哑的声音买走了一把最普通的铜钉和一卷足够结实的麻绳。
她付钱时,林羽注意到她的指甲缝里嵌着些许新鲜的黑泥。
在她转身离去时,脚步虽迟缓得像随时会倒下,但阳光掠过她的衣角,却让一道暗红色的纹路一闪而过。
林羽的目光凝固了。
那不是普通的装饰,那是旧时宇智波一族家仆特有的绣边,代表着绝对的忠诚与沉默。
他望着老妇人消失在街角的背影,没有出声叫破。
他只是默默地弯下腰,将柜台下一块不起眼的木牌翻了过来。
木牌的背面,用白漆刻着一朵盛开的无名之花,此刻,这朵花正无声地朝向店外。
当晚,宇智波鼬如约而至。
他带来了新印制的《被遗忘的名字》的样书,墨香清新。
两人坐在院中,石桌上茶香袅袅,话题却在不经意间,绕回了那个暴雨之夜。
“你说,你看见团藏站在产房外。”鼬的声音很轻,仿佛怕惊扰了夜色,“可我后来核对过,那天雨势太大,暗部的守卫都换了三班,没有任何人有他出入的记录。”
林羽端起茶杯,笑了笑,并未直接回答,反而抛出一个看似毫不相干的问题:“哥,你觉得一个人的记忆,能不能像种子一样,被种进去?”
鼬端着茶杯的手在半空中停顿了片刻。
他抬起眼,那双深邃的眸子在月光下显得格外清亮,他凝视着林羽,似乎要看穿他所有的伪装。
良久,他才缓缓开口:“能。”
“但只有当听者自己愿意相信时,”鼬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叹息,“那段记忆,才算真正存在。”
话音刚落,远处,慰灵碑的方向,传来一声悠长而沉闷的钟声。
一声,又一声,像是某种不为人知的仪式,在宣告开始。
深夜,林羽换上一身黑衣,悄无声息地避开所有巡逻的暗部,独自来到灰碑林的旧址。
这里早已被夷为平地,地面上覆盖着新生不久的杂草,果然空无一物,连泥土都没有丝毫被翻动过的痕迹。
那朵诡异的花,仿佛从未出现过。
他蹲下身,从怀中账本里取出那片早已失去查克拉波动的花瓣残屑,凭借着记忆,轻轻地将它放在了清晨闻到花香时,感应到的最浓郁的位置。
就在他的指尖离开那片残瓣的瞬间,异变陡生。
脚下的土壤仿佛活了过来,微微震动了一下。
紧接着,一圈肉眼几乎无法捕捉的极浅波纹,以那片残屑为中心,无声地扩散开来,迅速融入大地,消失不见。
整个过程快得像一个错觉,仿佛大地刚刚吞咽下了什么重要的东西。
林羽静静地看着这一切,低声自语,像是在对这片土地,又像是在对自己说:“我不是要你们记住我……我只是想知道,在那一天,那一眼刺目的猩红,究竟是不是命运第一次向我眨眼。”
翌日黄昏,林羽提前关了五金铺的门。
他没有回家,而是折返去了街角的茶馆。
在他常坐的那个僻静角落里,一本熟悉的书正静静地躺在桌上——《记得计划·第一课》。
他走过去,坐下,拿起书。
书还是那本书,似乎并没有什么不同。
他下意识地翻开扉页,准备像往常一样,在空白的署名处发一会儿呆。
然而这一次,那片空白之上,却多了一行字。
那是一行用极细的笔尖写下的小字,笔迹陌生,却又透着一种深入骨髓的熟悉感。
上面写着——
“你说对了,疯子才看得见真相。”
林羽怔住了。
他盯着那行字,仿佛看到了一个跨越时空的嘲弄微笑。
片刻之后,他喉咙里发出一声极低的、压抑不住的笑声。
就在他准备合上书页的瞬间,右眼的旧伤处毫无征兆地传来一阵灼热的刺痛,像是有什么东西正在苏醒。
与此同时,手中那本静止的《记得计划·第一课》,其中一页竟无风自动,“哗啦”一声,精准地停在了一幅手绘图上。
那是一幅极其诡异的图画:一朵纯白色的、不知名的花,正扎根于一只猩红的三勾玉写轮眼中央。
无数细密的根系从眼球中蔓延开来,疯狂地缠绕着三个用鲜血般颜色写下的小字——
林羽生。
窗外,晚霞如血,烧得漫天通红。
林羽的呼吸骤然停止,目光死死地钉在那幅图上。
他注意到,图画的下方,有一道被压得极深的折痕,细微却清晰,像是被某个人用指甲,带着巨大的力量,反复摩挲过无数次。
而此刻,就在茶馆外那条狭窄的巷口阴影里,一双漆黑的眼眸正静静地注视着窗边的一切。
那双眼睛尚未开启写轮眼,瞳孔深处,却清晰地倒映出五金铺门楣上,那朵被翻转过来的白色花朵的轮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