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佑宁躺在炕上,不知不觉就沉进了梦乡。
一夜无话。
第二天天刚鱼肚白,每人吃了个玉米饼子,喝了碗热乎水,就重新踏上了雪道。
临走前,林志文特意叫上姜佑宁,走到屋角,掀开块不起眼的厚木板。
放进去个包严实的袋子,里面是从家里带来的两斤苞米面。
“佑宁,瞅见没?”
林志文盖上木板,拍了拍手上的灰。
“山里的规矩,落脚的窝子里,吃了多少嚼谷(粮食),走时就得还回来多少!”
林志文的擦了擦木板,又望向窗外茫茫的雪山。
“得保着这地界儿,总有口救命的粮!
万一赶上大雪封山、麻达(迷路)了,摸到这儿,就有活路!”
姜佑宁用力点了点头。
山里讨生活,人少、路险、活儿苦!
单打独斗,那就是死路一条。
就得抱团儿,你今儿帮我一把,我明儿拉你一手。
这根救命绳,得一代代传下去。
要是断了,人心……也就寒了!
郝宏寿咔哒一声合上枪的保险,扛在肩上,招呼一声。
“走,看今儿个能撞上狼崽子不。”
一行人钻进老林子,踩着嘎吱嘎吱的积雪,走走停停。
而在路上,郝宏寿的四条猎犬,前堵后截,愣是放倒了一只傻狍子。
刚翻过一道陡峭的山梁,还没等喘匀气儿——
“轰——!!!”
一声闷雷似的响,震得脚下的雪地都哆嗦了一下!
紧接着!
“吼!!!”
一声暴怒到极点的熊吼,如同平地炸雷,撕裂了山林的寂静!
随后,就响起了噼里啪啦炒豆子般的枪声。
姜佑宁瞳孔猛地一缩!下意识就摸向了腰后的飞刀!
“姥爷!咋回事?!”
林志文没端枪,反而竖起耳朵,眯缝着眼,像在捕捉风里飘来的每一丝声响!
“不到二里地!东南山坳子!”林志文沉声道。
“这动静儿……咋听着像手雷?!”郝宏寿摸着下巴上的胡茬子。
“八成是公社那帮愣头青,捅了仓子(熊冬眠的窝)了!”林志文皱了皱眉。
“那咱过去瞅瞅?”
姜佑宁眼睛里透着跃跃欲试。
林志文摇了摇头,“拉倒吧!那帮玩意儿,眼珠子长在头顶上!
瞅见咱,指定寻思咱是去分熊的呢!
不够惹一身骚的!犯不上!”
姜佑宁点了点头,也是!
到时候吴建材这个歪瓜裂枣,估计又要出来犯贱。
林志文侧耳又听了听:
熊吼没了,枪也哑巴停了,估摸着事儿结束了。
“行了,继续走……”
话音儿没落利索呢——
“嗷呜——!嗷呜——嗷呜——!”
一阵狼嚎跟鬼哭似的唱响!
紧跟着,爆豆子似的枪声,又炒开了锅!
更要命的是——
“轰——!!!”
“吼——!!!”
一声暴怒到顶点的熊吼,比刚才那声更猛、更凶!
枪声、狼嚎、爆炸、熊吼,四股音儿在山里绞成一团。
突然!枪声停了,而狼嚎与熊吼却还在继续。
林志文脸色一变!
“坏菜(糟糕)!”林志文吼了一嗓子,“抄家伙!麻溜儿跟我上!”
话音没落,他就蹿了出去,姜佑宁二话不说,提枪紧跟!
随着队伍在山林里穿梭,吼声越来越近,逐渐的传来人的哀嚎和惨叫声。
刚翻过一道低矮的雪坡——
好家伙!
眼前的景象,让姜佑宁倒吸一口凉气!
雪地上,一片狼藉!
一头半大的棕熊尸体,瘫在雪窝子里。
说是半大,少说也有三百斤!立起来比人还高一头!
身上、脸上,跟筛子似的,布满了血窟窿眼儿,黑红的血洇湿了老大一片雪。
旁边,还横七竖八地躺着几具狼尸!
而一边的铁齿和铜牙,也是进气多出气少,铁齿更是半边身子都没了。
铜牙也被坐瘪了,嘴里全是自己的血。
最扎眼的,是一头在高岗上的大狼。
体型格外壮硕,毛色灰黑油亮,一看就是狼王!
它那长嘴筒子上,一道已经结痂但依然深凹的旧枪伤,衬的狼脸更加狰狞。
此刻,这狼王正昂着头,绿幽幽的眼珠子,死死地盯着对面。
它身前身后,还聚着二十多头龇着獠牙、低吼示威的手下。
对峙的对象,是一头小山似的大棕熊!
那块头,立起来快赶上俩人高了,最少也有八百多斤。
此刻的它,浑身黑毛炸立,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嘴角淌着白沫子和带着血的黑色毛发。
显然是被惹毛了!
几棵老树上,哆哆嗦嗦地趴着几个从公社来的民兵!
除此以外,还有一个趴在雪地里,一动不动的人影——正是吴建材!
闻德城死死地抱着一根树杈子,挂在半空中。
他也不好受!棉袄被撕得稀巴烂,露出半边膀子!
冷风一吹,浑身筛糠似的哆嗦!
“嘶——!”林志文倒抽一口冷气!
“姥爷!咋整?!”
姜佑宁端稳了手里的五六半,枪口指向高岗上那头狼王。
林志文眼珠子飞快地扫过战场。
“先救人!”林志文沉稳得压住了场子!
“佑宁!远仁!还有你们三!去另一边,盯死那狼王!”
林志文咔哒一声拉开枪栓,枪口锁定了那头暴怒的大棕熊!
“那头熊瞎子,交给我们几个!”
等到了指定地点,众人屏住呼吸,手指扣在扳机上,枪口微调,各自锁定了目标!
高岗上,狼王还沉浸在指挥狼群围攻大熊的亢奋中,浑然不觉死神已经盯上了它!
“啪!”
林志文手里的三八大盖率先喷出火舌!
这一声枪响,如同发令枪!
“砰!砰砰!砰砰!”
姜佑宁几乎同时扣动了扳机,子弹呼啸着离膛,狼王成了集火的活靶子!
“噗!噗!噗!”
四五颗灼热的弹头,狠狠地钻进它的身体!
血花瞬间爆开!
“嗷呜——!”
狼王发出一声惨嚎,它刚抬起的前爪、准备挥下进攻的号令,僵在半空!
它身子剧烈地抽搐了几下,眼里凶光迅速黯淡。
带着曾经啸动山林的不甘,栽倒在雪地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