底下机灵的下属立刻接茬:“说得对!迈坎增寿,破灾添福!大伙说是不是?”
满院宾客如梦初醒,祝福声此起彼伏。
“祝老爷子跨过门槛再活九十九!”
“福寿双全步步高!”
……
推杯换盏间,筷子又像雨点似的落下来。
就连主桌也被那有眼力见的下属带着人收拾干净了。
妇人端着新炒的热菜小跑着上来,油光锃亮的菜往当中一摆,仿佛刚才那场鸡飞狗跳从没发生过。
满院子的劝酒行令声重新热热闹闹地响起来。
姜福禄这口气总算咽回了肚子里,扭头给那机灵下属递了个赞许的眼神——
那下属顿时激动得比姜福禄的脸都红,举起酒杯一仰脖灌了个底朝天。
姜福禄心里那叫一个受用。
他放下杯子,转头对姜福利交代,“福利,这儿你先照应着!我陪爹去换身干净衣裳,包扎下伤口。“
说着就搀起还龇牙咧嘴的姜礼德,在一片杯盘狼藉中往后屋走。
留下姜福利在那儿扯着嗓子张罗,“大伙儿继续吃好喝好啊!”
姜佑宁眼睛一亮,凑近赵主任低声道,“赵姨,我寻个由头发信号。”
在这喧嚣声中,这话一点也不起眼。
赵主任微微点头,“小心点!”
姜佑宁起身佯装要去茅房,却一闪身绕到姜家老宅屋后。
这地方僻静,半个人影也无。
恰巧屋里两父子正换衣裳,窗纸透出晃动的影子。
“哎,儿子,今儿这寿,还真成了过坎了!”姜礼德不断的喘着粗气。
姜福禄正拿着布条给他包扎伤口,听到这话手一顿,“爹您别多想,就是赶巧了。往后肯定顺风顺水!”
话说着,手上却有点抖。
炭盆烧得太旺,屋里闷得人发慌。
“还是老大你顶事啊!”姜礼德话音里带着依赖,浑浊的眼睛直勾勾盯着儿子。
热浪裹着酒气,把两人逼出一身汗。
“这炉子……烧得太热了。”
姜福禄扯开衣领,喉结滚动。
姜礼德舔舔嘴唇,“热得我老脸发烫……这身脏衣裳膈应得很!”
父子俩对视一眼,竟窸窸窣窣脱起衣服来。
反正横竖都是男人,还是父子,还是……所以也没啥避讳。
可那衣服脱了一半,姜福禄突然僵住。
“爹,您这是……”
姜礼德佝偻着身子凑近,“儿子,就不想给爹多备份寿礼?“
姜福禄喉结滚动,窗外喧嚣的劝酒声像堵墙隔着,反倒让他脑子清醒了些。
可屋里实在太燥了,酒气混着炭火蒸得人发昏。
“吱呀——”
姜礼德突然利索了起来,插上门闩。
“门外越热闹,这……不才够滋味?”
姜礼德那佝偻的身体就像是个煮过头,在冷库里冻了十几年的干巴大虾。
却在姜福禄的眼里……
两人就这么踉跄着抱在了一起。
窗根下的姜佑宁听得真切,胃里一阵翻滚。
虽是她布的局,这事仍恶心得人发慌。
待屋里动静渐起,又过了几分钟,姜佑宁眼中精光一闪。
姜佑宁麻利地点燃两枚二踢脚,一枚顺手塞进窗缝,另一枚直接扔地上在地上。
“砰——砰!”
两声炸雷似的巨响震得屋檐都落下了灰,而满院宾客更是吓得一哆嗦。
还没等众人回神,紧接着又是两声爆响,夹杂着“咯吱”一声令人牙酸的断裂声!
院里顿时炸了锅:
“啥动静?房梁塌了?”
“我的娘!咋跟放炮似的!”
……
远处林子里,二十多人的队伍听到信号,立即朝姜家老宅包抄过来。
席面这边,赵主任突然一声大喝。
“都别动!”
原本散坐在宾客中的办事员们齐刷刷扑向身边的民兵。
这些民兵平日里仗着枪械,还有人多,也算是个个儿。
但毕竟是姜福禄的手下,跟着吃了个脑满肠肥,早就不知道咋和人动手了。
要是真搏斗,哪是正规办事员大檐帽的对手?
眨眼间全被缴械按倒,个个挂彩哀嚎。
赵主任一脚踏上条凳,驳壳枪在日头下泛着冷光。
可谓是威风八面,盖世巾帼。
“谁动就吃枪子儿!”
条凳下还死死压着姜福禄那个靠山,那二踢脚一响。
这位早吓破了胆,裤裆都明显湿了一片。
满院宾客抱头趴地,连蹭饭的野狗都夹紧尾巴缩在墙角。
这个时候其中一个办事员跑步过来,朝着赵主任就是一敬礼。
“报告主任!姜福禄的党羽全部拿下!”
赵主任枪穗一甩。
“好!很好!捆结实这个重要的罪犯,跑了唯你是问!”
“是!”
被踩着的干部突然筛糠般发抖。
【姜福禄,你个狗东西!我就不应该来!】
似乎是知道了自己的结局,被那个办事员如同死狗般的被拖走了。
待残局收拾停当,赵主任利落地跳下条凳,枪口朝屋里一指。
“走!逮那对父子!”
而那屋内……
“爹!你让我出来啊!”
姜福禄急得满头大汗,外头的动静越来越响。
他也想赶紧套上衣服,出去看看什么情况。
可身子就像被钉在床上似的动弹不得。
姜礼德整个人瘫软地压在他后背,人已经没了意识。
这是实打实的中风了。
要是再专业点,叫“马上风”。
此刻的姜礼德口歪眼斜,甚至那手指都伸不直了!
嘴里也不断的发出古怪的声响。
姜佑宁塞进来的二踢脚正巧在他脊梁骨附近炸开,吓得他浑身猛一抽搐。
偏赶上又是……时刻。
再加上连着几天的大怒大喜,这把年纪哪经得起这样反复的刺激?
最邪门的是那架老榆木床,竟“咔嚓”一声从中间断开。
把父子俩死死的卡在了中间。
姜福禄本来就胖,光着身子徒劳挣扎,活像掉进陷阱的白猪。
“砰!”
赵主任一脚踹开房门,待看清屋内情形,瞳孔骤然缩紧。
她扶着门框愣住,喉咙里像卡了鱼刺,人也像是被雷劈了一般。
半晌才从牙缝里挤出句话。
“你们……你们是父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