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卫东收起心思,往知青点走去。
傍晚收工回来,陈卫东累得几乎散架!
炕依旧是凉的,同屋的几个知青自顾自地打水洗脸,没人搭理他。
他舀了点凉水,胡乱擦了把脸和手,看着水泡磨破又结痂的手掌,苦笑一声。
然后他拿起墙角那半袋属于自己的柴火,一瘸一拐地走到院子角落那简陋的土灶旁……那是知青点自己开火做饭的地方!
陈卫东沉默地开始生火,柴火有些湿,烟很大,呛得他直流眼泪。
好不容易引着了火,他将那个破了边的铁锅架上,添上水,又从自己枕头底下摸出两个鸭蛋大小冻得有些发硬的土豆,这还是昨天劈柴换来的!
他把土豆扔进锅里煮着。
炊烟升起,带着淡淡的柴火味,融入了屯子上空各家相继冒出的烟雾里。
其他知青也在各自忙活晚饭,并没人会过多注意他。
半个小时后,土豆的香味慢慢飘了出来。
陈卫东盯着那跳跃的火苗,心里却在飞快地盘算。
时机差不多了……
他需要迈出那一步,去履行原身的那份执念,但必须绝对小心。
陈卫东看看四周,天色已经彻底黑透,院子里也没什么人了。
他迅速用木棍把两个煮熟的土豆从锅里捞出来,烫得他左手倒右手,飞快地揣进怀里最贴身的口袋。
然后他熄了灶火,站起身,装作活动腿脚,一瘸一拐地走出了知青点的院子。
手电筒他没有,甚至整个大队也没有几个!
当然屯子里也没有路灯,只有各家窗户透出的微弱煤油亮光。
他凭着原身模糊的记忆和白天观察的方位,朝着屯子最边缘那几间低矮的土房走去……那里就‘牛棚’!
越靠近那里,空气似乎变得越冷清。就连那几间房子都是黑黢黢的,没有一丝光亮透出,死寂得让人心头发沉。
陈卫东的心跳得有些快。
他警惕地观察着四周,再三确认没有人注意到他。
他先绕到沈家那排房子的后面,那里堆着一些乱七八糟的柴火和废料,更隐蔽!
根据记忆,陈卫东找到属于沈清如家的那间的后墙。
窗户被木板钉死了,只留下几条缝隙。他屏住呼吸,侧耳听了听,里面似乎有极其微弱的呼吸声。
就是这里了!
陈卫东迅速从怀里掏出那两个还滚烫的土豆,犹豫了一下,又把自己明天早饭那个更硬实的窝头也拿了出来。
他找到窗户木板一个较大的缝隙,小心翼翼地将土豆和窝头塞了进去。
东西掉了进去,发出几乎微不可闻的轻响。
里面立刻传来一阵细微的声响,像是受惊的动静,似乎摸到了那些东西,一声轻‘咦’之后又陷入了寂静……
陈卫东也不敢停留,更不敢说话。
他像来时一样,借着阴影的掩护,迅速离开,心脏紧张的怦怦直跳!
回到知青点,他那锅煮土豆的水还没完全凉透。
他重新点燃灶火,把水烧开,默默地喝了下去,吃了半块红薯,肚子里有了点热乎气,也算是一顿饭了!
同屋的知青看了他一眼,觉得他今天的行为有些古怪,但也懒得问……
这一夜,陈卫东睡得并不踏实。
他一会儿担心有人看到他去牛棚,一会儿又担心那点东西根本没被沈清如家发现,或者被老鼠叼走了……
第二天一早,上工钟声照常响起。
陈卫东故意磨蹭到最后才出门。
经过牛棚附近那条小路时,他看似无意地往那边瞟了一眼。
一切如旧,破败,安静!
但是,在那扇破旧的后窗台下,一堆乱柴禾旁边,他瞥见了一样东西!
一小块白色的、叠得整整齐齐的、洗得发干净的旧抹布。
陈卫东的心跳猛地漏了一拍。
他认得那块布!
原身的记忆里,沈清如的母亲,那个总是挺直着脊背的女人,衣服上即使打满补丁,也总是干干净净。
这个抹布原身记忆里很清楚,那是一个约定,是一种回应。
是收到东西后,小心翼翼的、无声的回应!
没有感谢,没有言语,甚至不能确定是谁送的。
只是一块干净的布,仿佛在说,‘知道了’!
陈卫东脚步没有停顿,脸上也看不出任何异样,继续一瘸一拐地往队部走。
但只有他自己知道,胸膛里那颗心,正前所未有地、有力地跳动着,是紧张,也可能是激动!
这个时代的坚冰,并非坚不可摧。
他投下的第一颗石子,终于,激起了一丝微不可察的涟漪。
等了片刻,没有看到沈家的人出来,应该是已经出门了。
陈卫东若无其事的继续往大队部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