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入十月,地里的秋菜早已抢收完毕,拖拉机手赵铁柱也闲了下来。
有了拖拉机这铁家伙,效率高得出奇,妇女和半大孩子们跟着拖拉机手,没几天就把白菜萝卜都请进了地窖,一点没耽误盖房子的大事。
做杀猪菜犒劳大家的消息让全屯子都盼着。
陈卫东却没兴师动众,只点了王振军、赵铁柱,还有非要跟着见世面的其其格和托娅姐妹。
没想到,消息漏了出去,除了赵铁柱这个大嘴巴,陈卫东实在想不出是谁干的……
出发那天清晨,陈卫东刚收拾好装备,就看到沈清如和沈玉茹也等在了屯口,沈清如怀里还抱着那只越发油光水滑的小紫貂。
“你们怎么来了?”陈卫东有些意外。
沈清如微微脸红,声音轻柔:“我……我想看看你打猎危不危险……也……也想看看大山深入的样子……”
她没说出口的是,分开十几天,其实她就想多和他待一会儿,哪怕只是跟着……
沈玉茹则笑嘻嘻地,眼神亮晶晶撒娇道,“卫东哥,我们都还没见过你打猎的威风呢!带我们去嘛!我保证不添乱!”
她更多的是对陈卫东打猎好奇和崇拜。
其其格已经背上了王振军给她准备的一杆老套筒(五六半属于民兵专用,守规矩的王振军不会乱来),倒是显得她英姿飒爽。
“军哥,陈队长,在草原上,我也是猎手!虽然只打过兔子和狼,还没在林子里打过野猪和狍子呢,等下让我试试嘛!”
托娅也拽着姐姐的衣角,小脸上满是兴奋的对着王振军求道,“姐夫!我也要用枪!”
王振军一脸无奈又宠溺地看着其其格姐妹。
陈卫东看着这阵容,哭笑不得,但看着她们期盼的眼神,尤其是沈清如那柔柔的目光,心一软,只好点头。
“行吧,都跟紧点,千万注意安全!铁柱,你多照看着点托娅。”
“好嘞,东哥!”赵铁柱拍着胸脯,凑到托娅旁边,“小不点,跟紧我,别让狼叼了去!”
托娅立刻炸毛,“你才是小不点!你们全家都是小不点!草原狼我都不怕!”
一行人说说笑笑进了山。
黑子依旧一狗当先,兴奋地在前面开路。
小紫貂在沈清如怀里不安分地扭动,忽然哧溜一下窜到地上,竟不怕死地想去撩拨黑子,用小脑袋蹭黑子的腿。
黑子一脸嫌弃,呜咽着躲开,它可记得这小东西的主人是啥身份,不敢真下嘴,那憋屈的样子逗得大家哈哈大笑。
其其格看得有趣,惊叹道,“黑子太有灵性了!这紫貂也绝不寻常!真羡慕你们!”
深秋的老林子色彩斑斓,但也透着荒凉的压抑。
黑子果然不负众望,没多久就呜咽着示警,猛地窜出,一阵兔飞狗跳后,叼回一只肥硕的野兔。
“好样的黑子!”陈卫东夸奖道,将兔子收起。
继续深入,遇到了两只正在啃食灌木的傻狍子。
陈卫东示意大家隐蔽,然后对其其格说,“其其格,你来试试。瞄准那只离群最近的,打脖子。”
其其格深吸一口气,努力回忆在草原狩猎的感觉,沉稳举枪,瞄准。
“砰!”枪声响起,一只狍子应声倒地,另一只失去了伴侣……
“打中了!”其其格兴奋地跳起来,脸上泛着激动的红晕。
王振军比她还高兴,用力拍了拍她肩膀,“好枪法!”
托娅也与有荣焉地扬起小下巴,瞥了赵铁柱一眼。
赵铁柱撇撇嘴,“切!运气好罢了……”
就在这时,沈清如怀里的小紫貂又不安分起来,挣脱下地,朝着一个方向跑去,还不时回头看看她们。
沈清如心中一动,“卫东,它好像要带我们去哪里?”
众人好奇地跟上,在一棵半枯的高大椴树下,小紫貂停在一株植物前,用小爪子刨着土。
陈卫东过去一看,竟然又是一株不下三十年的老山参!旁边还长着几株粗壮的黄芪!
“这……”众人都惊呆了。
沈清如和沈玉茹更是惊喜地抱在一起,没想到这小家伙还有这本事!
今天沈家姐妹不算是出工,请假出来的,这株老山参,在陈卫东的建议下,就会她们姐妹了,大家自然不会有意见……
收获颇丰,大家心情极好。
正往前走着,黑子突然发出低沉急促的警告声,全身毛发耸立,盯着前方一片柞木林子。
“有大家伙!”
陈卫东立刻示意众人隐蔽,低声快速布置。
“振军哥,你带其其格绕到左边那个土坎后面,准备射击。”
“铁柱,护着清如、玉茹和托娅退后,找大树躲好!黑子,跟我上!”
他自己则举枪瞄准,冷静地观察。
只见一头足有两百多斤、獠牙外露的大野猪,哼哧着从林子里冲了出来,到处乱撞,感觉好像是受了惊,难道附近有狼?
面对这种大家伙,沈清如和沈玉茹吓得脸色发白,紧紧靠在一起,躲在树后,但看到冷静自如的陈卫东,又感受到前所未有的安全感!
陈卫东沉着指挥,“振军哥,其其格,瞄准它的前胛和脖子!打!”
“砰!”“砰!”
两声不同的枪响几乎同时响起。
野猪惨嚎一声,踉跄了几步,更加疯狂地朝王振军他们的方向冲去。
“再打!”陈卫东命令。
王振军稳住心神,再次扣动扳机。
子弹精准地钻进野猪的要害,它终于轰然倒地,抽搐了几下不动了。
“好!振军哥威武!其其格霸气!”陈卫东松了口气,露出赞许的笑容。
他把这露脸的机会完全留给了王振军和其其格。
危险解除,气氛顿时轻松下来,陈卫就地开始收拾起来,肉够了,准备下山,再多就带不走了……
往回走的路上,大家说说笑笑,分享着刚才的惊险。
穿过一片静谧的林间空地时,陈卫东很自然地牵起了沈清如的手。
沈清如脸一红,却没有挣脱,心里甜丝丝的。
沈玉茹看见了,嘻嘻一笑,上前挽住了陈卫东的另一只胳膊。
陈卫东身体僵了一下,无奈地笑了笑,任由她挽着。
王振军有样学样,也鼓起勇气拉住了其其格的手。
其其格的手微微颤了一下,随即反手握紧,心里像灌了蜜一样,偷偷想着草原和黑土地的距离似乎也没那么远了。
托娅看着前面两对半(陈卫东左边一个右边一个),尤其是陈卫东被姐妹花围着,心里有点莫名的不开心,撅起了嘴。
赵铁柱经历了这么多,居然开了点窍,他看出托娅的不自在,又瞅了瞅前面那几位,下意识地伸手拽住了托娅的袖子,想把她拉慢几步,给前面的人留点空间。
托娅一愣,脸上瞬间爆红,心跳加速,结结巴巴地说,“你…你拉我袖子干嘛?”
赵铁柱憨憨地说,“俺……俺看你没人拉,怪可怜的……再说,咱别打扰东哥他们……”
托娅这才明白过来,原来这木头不是那个意思,顿时又羞又恼,一把甩开他的手!
“谁要你可怜!你个笨蛋!”莫名地就生起气来。
赵铁柱被骂得莫名其妙,“哎你这人,咋不识好人心呢?”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又吵吵嚷嚷起来。但他们都没发现,在这种吵吵闹闹中,一种独特的友谊正在生根发芽……
快到金大爷地窨子附近时,陈卫东让大家看着猎物休息。他拿出早就准备好的—块厚实的蒙古奶豆腐和两瓶马奶酒,独自带着黑子走向那个隐蔽的入口。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回来,脸色比去时凝重了些。
“怎么了,卫东?”王振军察觉到他神色不对。
陈卫东摇摇头,没细说,“没事,看了看我师傅!他提醒咱们,北边来了个饿急眼的大家伙,让咱们最近别往那边去。”
“大家伙?熊瞎子?”王振军眉头皱起。
“嗯。”陈卫东点点头。
“师傅说明天让我带上你们俩和黑子,去找他一趟!这事儿,人多了反而误事……”
“难怪刚才那头野猪怪怪的,还好咱们今天没遇上,不然她们可就危险了……”
众人心里都是一紧,刚刚狩猎的轻松愉悦被冲淡了不少,隐隐感到一丝紧张!
秋日的老林子,在慷慨馈赠的同时,也悄然露出了它獠牙森然的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