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的长白山深处,林木参天,枝叶繁密,阳光只能透过缝隙洒下斑驳的光点。
空气潮湿,带着腐叶和泥土的气息,使得气氛也凝重起来!
陈卫东带领的民兵清剿分队,正小心翼翼地在这片原始森林中穿行。
打头的依然是黑子……
它不再是以前那只围着陈卫东撒欢的家犬,更像一个沉稳老练的侦察兵,鼻子贴着地面,耳朵机警地竖着,不时停下,抬头望向某个方向,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呜咽。
“东哥,黑子好像发现啥了!”
紧跟在陈卫东身边的赵铁柱压低声音说。
陈卫东打了个手势,队伍立刻停下,散开警戒。
他蹲下身,顺着黑子示意的方向看去。在一片灌木丛下,有被人为踩踏过的痕迹,旁边的苔藓上,还有一个模糊的、不属于他们任何人的鞋印,鞋底花纹很特殊。
“是他们的脚印!”
宋志刚也凑过来,仔细看了看,语气肯定,“人数不多,但看步幅,行动很专业!”
“能判断出具体方位吗?”陈卫东问。
宋志刚摇摇头,指了指头顶密不透风的树冠和四周几乎一模一样的林木:“林子太密了,视线受阻!”
“他们很狡猾,故意选择了这种难以追踪的地形。只能大致判断是往西北方向去了……”
队伍继续缓慢向前搜索。
每个人都屏住呼吸,紧张地注视着四周。
突然,前方不远处传来“砰”一声清脆的枪响,紧接着是两声五六式半自动步枪的还击声和一声痛呼!
“不好!”陈卫东心里一紧,“前面出事了!”
他立刻带人冲了过去。
只见两名来自红旗大队的民兵倒在地上,一个捂着大腿,鲜血从指缝渗出,另一个肩膀中弹,脸色惨白。
他们是在试图靠近一处可疑的石缝时被冷枪击中的!
“卫生员!快!”陈卫东吼道。
随队的秀山屯民兵卫生员,赶紧冲上来进行紧急包扎止血。
“怎么回事?”陈卫东厉声问旁边一个脸色发白的民兵。
“我们……我们看到那边石缝好像有东西动……就想靠近点看看……谁知道……”那民兵声音都在发抖。
陈卫东脸色铁青,强压着怒火,立刻下令:“所有人!不许再冒进!原地隐蔽,加强警戒!”
这个命令立刻引来了徐敏的不满。
她带着张振华走了过来,脸上带着明显的不悦:“陈排长,敌人就在前面!为什么不乘胜追击?!”
“难道就因为一点小小的伤亡就要退缩吗?革命工作怎么能畏首畏尾!”
张振华也在一旁帮腔,声音带着煽动性:“徐副书记说得对!为了革命事业,必要的牺牲是在所难免的!我们不能被敌人吓破胆!应该一鼓作气冲上去,消灭他们!”
其他大队有几个急于立功的年轻民兵也被鼓动起来,跟着嚷嚷:
“对!冲上去!”
“怕死就别来当民兵!”
“不能让敌人跑了!”
陈卫东猛地转过身,眼神锐利冰冷,扫过徐敏和张振华,以及那几个起哄的民兵,声音冷得像冰:“冲上去?往哪儿冲?敌人在暗,我们在明!”
“你们知道前面有多少埋伏?有多少支枪对着我们?!”
“这不是不怕死,这是送死!是拿同志们的生命开玩笑!”
他指着地上痛苦呻吟的伤员,声音提高:“看看他们!这就是冒进的代价!我们的任务是清剿敌人,但前提是尽可能保护好我们自己!谁再敢不听命令,擅自行动,军法处置!”
陈卫东的威信和此刻散发出的凌厉气势,暂时压住了场面。
那几个起哄的民兵低下了头……
但徐敏的脸色更加难看,她觉得陈卫东这是在挑战她的权威。
张振华则在她耳边低声蛊惑:“徐副书记,这可是立大功的好机会!不能被陈卫东拦着!他这是想把功劳独吞!”
“不如……咱们自己干!反正对方人也不多,只要抓到敌人,看他还敢说什么!”
徐敏被“功劳”和“权威”冲昏了头脑,又被张振华连激带捧,一咬牙,站了出来,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却努力维持着镇定:“陈排长!你既然畏缩不前,那我作为公社副书记,不能坐视战机贻误!愿意跟我继续追击的,跟我走!”
张振华第一个响应,又有十个来自不同大队、心思活络或者被煽动起来的民兵站了出来。
徐敏看着这十几个人,骑虎难下,只能硬着头皮,带着他们脱离主力,朝着敌人消失的方向追去……
陈卫东看着他们消失在密林中的背影,眉头紧锁,一股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
他太了解这片老林的凶险和敌人的狡猾了!
“老宋!”他立刻对宋志刚说,“你带十五个机灵点的兄弟,跟在他们后面,保持距离,暗中策应!”
“一旦发现情况不对,立刻接应他们撤退!千万不要硬拼!”
“明白!”
宋志刚点了十五个秀山屯和黑塔大队的好手,迅速跟了上去……
陈卫东看着宋志刚他们离开,心头的忧虑并未减少。
他一边安排人照顾好伤员,构筑简易防御工事,一边飞快地思考着……
这股敌人行动目的明确,路线刁钻,他们对这片山林似乎……并非完全陌生。
一个大胆的念头闪过脑海——他们的目标,难道是……那个秘密仓库?
越想越觉得可能!
那里存放着日军遗留的军火和银元,绝对是值得冒险的目标!
必须阻止他们!
同时,也要做好最坏的打算!
他立刻找来纸笔,就着膝盖快速写了几行字,然后招手叫过黑子。
黑子默契地跑过来,陈卫东把纸条卷好,塞进黑子脖子上挂着的一个小竹筒里,用力拍了拍它的脑袋,指着金大爷地窨子的方向:“黑子!去找我师傅!快!”
黑子用头蹭了蹭他的手,低吼一声,转身如一道黑色闪电,悄无声息地没入林中。
陈卫东看着黑子消失,深吸一口气。
他必须去敌人通往秘密仓库的必经之路上设伏!
他留下部分人手保护伤员和看守营地,命令赵铁柱:“铁柱,你带一队人,去黑瞎子沟那个隘口埋伏!那里是通往公社方向的一个重要路口!”
“那你呢,东哥?”赵铁柱问。
“我带剩下的人,去一线天!”陈卫东目光坚定,“那里是最险要,也是最可能经过的地方!我们在那里等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