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曦微露,清霄城在薄雾中苏醒。
老李骑着那辆叮当作响的三轮车,风风火火地从城外冲进内门区域,径直找到身为刑罚堂精英弟子的苏小兰的居所。
“小兰!有重大进展!”
老李压低声音,眼中闪烁着精光,从怀里小心翼翼地摸出一枚温润的玉简,郑重地递到苏小兰面前。
“这是田宝田的供词,详细记录了田亮平一伙的勾当和他们的秘密仓库位置!”
苏小兰接过玉简,美艳的容颜瞬间罩上一层寒霜。
她指尖凝聚起一丝灵气,轻轻点在玉简之上。
嗡!
玉简表面灵光流转,一行行清晰的字迹如同活过来般,浮现在两人之间的空气中。
苏小兰的目光如冰刀般扫过那些文字,越看,她那秀气的眉毛便蹙得越紧,眼中的寒意几乎能冻结空气。
“好个田亮平!竟敢如此猖狂!侵吞宗门资财,勾结内外,罪该万死!”
她的声音冷冽如霜,带着毫不掩饰的杀意。
老李连忙安抚住明显动了真怒的小兰。
“小兰,冷静!愤怒解决不了问题。
现在,还有最后一环,也是最重要的一环需要敲定,咱们要揪出杂役处的内鬼!做到天网恢恢,疏而不漏!”
他神色严肃,语重心长。
“田亮平此人极其狡猾谨慎,田宝田只知道他舅舅在杂役处有人,但具体是谁,他也不清楚。
所以,我们必须自己想办法把这个内鬼摸出来。
就算我们成功抓捕了田亮平,也不能完全寄希望于他的口供。
一个真正高明的审问者,绝不能把主动权交到犯人手里,那样太被动,甚至会被对方牵着鼻子走,落入陷阱!
我们必须掌握比犯人以为我们掌握的更多的情报,形成绝对的压制,才能让他无所遁形,吐露真言!”
苏小兰闻言,心中剧震!
她霍然抬头看向老李,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诧。
这番关于审讯本质的见解,老辣精准,直指核心,甚至比她这个在刑罚堂受训多年的精英弟子领悟得还要深刻!
上次他教给自己的“囚徒困境”之法已经让她受益匪浅,如今这番话,更是让她醍醐灌顶。
一个极其荒谬却又无比诱人的念头突然在她心中滋生。
这老李要是能加入刑罚堂……
那些积压多年,困惑他们已久的陈年旧案,说不定真能迎来水落石出的转机!
“小兰?小兰!”
老李见苏小兰眼神发直,半天没反应,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
“想啥呢?这都火烧眉毛了,咋还能走神!”
苏小兰猛地回神,压下心中的异想天开,连忙问道。
“李管事,那依您看,我们该如何引出这个内鬼?还用上次你教给我的那招囚徒困境吗?”
老李神秘地摇摇头,眼中闪烁着狡黠的光芒,他示意苏小兰靠近些,压低声音道。
“这次不用那个了,目标不一样。对付田亮平那种高智商罪犯,不一定好使!
今天,老李我再教你一招新的,这招叫——
瞒天过海、挑拨离间!”
他凑近苏小兰耳边,将自己的计划和盘托出,每一个细节都安排得滴水不漏。
苏小兰侧耳倾听,越听眼睛越亮,到最后,她看向老李的眼神已经充满了纯粹的敬佩和惊叹。
这计策环环相扣,利用人心,制造信息差,简直是神来之笔!
她忍不住再次腹诽。
这老李……莫非真是为刑罚堂而生的不世奇才?
两人迅速敲定了行动细节和时间节点。
老李不再耽搁,骑上三轮车,风驰电掣般再次驶向杂役处,目标直指赵管事的办公小院。
来到院门口,老李深吸一口气,调整状态,脸上瞬间堆满了激动兴奋,带着点邀功意味的笑容。
他一把推开房门,声音洪亮得能震落房梁上深藏的灰。
“赵管事!天大的好消息!天大的喜事啊!
那幕后黑手——抓到了!”
赵管事正闭着眼,悠哉地品着一杯上好的灵茶,被老李这石破天惊的一嗓子吓得浑身一哆嗦,“噗”地一声,口中的茶水全喷在了面前的案牍上,淋湿了好几张报表。
“咳咳咳……老李!!”
赵管事狼狈地咳嗽着,顾不上收拾一片狼藉的桌面,气得将茶杯重重地往桌上一顿,茶水四溅。
他指着老李,怒声道。
“你鬼叫什么!一惊一乍的!什么抓到了?什么喜事?说清楚!”
他胸膛起伏,显然气得不轻。
老李连忙赔着笑,作揖道。
“哎呀呀,赵管事息怒!息怒!怪我怪我,太激动了没控制住嗓门!但这真是天大的好事!关系到您的仕途前程,您念想已久的晋升有望啊!”
赵管事清理衣袖的动作猛地一顿。
脸上的怒意在听到“晋升”二字时,如同冰雪遇阳般迅速消融,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混合着惊疑和强烈期待的神情。
他素知这个老李虽然出身低微,但鬼点子多,运气也邪门的好,他说的话,往往还真能应验几分。
“晋升?”
赵管事的声音不自觉地放轻了些,带着一丝急切。
“老李,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快!坐下说!详细说清楚!”
他指了指旁边的椅子。
老李也不客气,坐下后身体微微前倾,压低声音,脸上带着一种分享重大机密的郑重。
“赵管事,经过我这些日子明察暗访,抽丝剥茧,终于锁定了幕后真凶!
正是内门物资处评定处的管事,田亮平!”
他顿了顿,观察着赵管事的反应。
果然,赵管事先是瞳孔一缩,露出极度震惊之色。
田亮平他见过几次,印象里是个颇有些气度的内门管事,没想到竟是如此胆大包天之徒!
随即,震惊迅速转化为熊熊怒火!
该死的蛀虫!
竟然把手伸到了他赵某人的地盘,用劣质灵土坑害灵植,害得他这些年没少被上面敲打,晋升之路受阻!
简直是可忍孰不可忍!
老李见火候差不多了,继续添柴。
“这田亮平,伙同评定处、仓库的一干败类,利用职权,将宗门花费巨资采购的上等物资,狸猫换太子,用他们私下低价收购的次等货替换掉!
那批好货,都被他们藏在了城外一处极其隐秘的废弃矿洞仓库里!
咱们杂役处这些年用的灵土,根本就不是什么上等灵土,而是被他们掉了包的劣等货!
这就是灵植产量上不去的根子!”
“混账东西!该死!统统该死!”
赵管事气得一拍桌子,茶杯都跳了起来。
他感觉自己被狠狠愚弄了,怒火直冲天灵盖。
老李话锋一转,声音带着痛心疾首。
“赵管事,田亮平固然罪该万死,但咱们杂役处里吃里扒外的内鬼,才更可恨,更该死啊!
那才是真正的忘恩负义,身在曹营心在汉的杂碎!
是他在背后捅您的刀子,出卖咱们整个杂役处的利益!
这种内鬼不除,杂役处永无宁日,您的威信何在?”
这话精准地戳中了赵管事最敏感,最在意的痛点。
权威和掌控力!
他的脸色瞬间阴沉得能滴出水来,眼中杀机毕露。
老李适时抛出诱饵。
“不过赵管事您放心!老李我已有妙计,定能将这内鬼揪出来!
只是……
这后续的关键一步,非得您亲自出面,鼎力配合不可!
只有您出手,才能确保万无一失,将这伙蛀虫一网打尽,同时将您的功劳最大化!”
赵管事闻言,从盛怒中稍稍冷静,他毕竟是多年的管事,首先想到的便是自身的利害得失。
他眯起眼睛,审视着老李,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警惕。
“哦?需要我做什么配合?”
他可不想被老李当枪使。
老李坐直身体,神情变得无比严肃,甚至带着一丝冒死直谏的意味。
“赵管事,恕我直言,这不是老李我要您做什么,而是形势逼人,您‘必须’得这么做!
您想想,咱们杂役处出了内鬼,勾结外人,以次充好,导致宗门灵植产量连年下降,损失巨大!
不管最终幕后黑手是谁,这‘御下无方、管理不力’的帽子,首先就得扣在您头上!
到时候宗门怪罪下来,第一个要问责,要受罚的,就是您!
这一点,您承不承认?”
赵管事的脸色瞬间变得铁青,嘴唇紧紧抿成一条线,腮帮子咬得咯咯作响。
老李这番话虽然刺耳难听,像一把尖刀扎在他心窝上,但却是血淋淋的事实!
他无法反驳。
老李见赵管事默认,语气放缓,但话语却更有力量。
“但是!赵管事,危机,危机,有危才有机!危机也是转机!
只要您操作得当,这桩大祸,就能变成您青云直上的大功!”
他眼中闪烁着智慧的光芒。
“您只需如此这般。
主动去找宗门高层,坦诚汇报!
就说您在日常管理中,敏锐地察觉到杂役处内部有几个不安分的小角色在搞小动作。
经过您不动声色的自查自纠和深入调查后,赫然发现,此事竟牵连甚广。
涉及到内门管事,甚至可能危及宗门重大利益!
您深感责任重大,不敢擅自决断,于是选择暗中潜伏,秘密搜集证据。
经过一番艰苦卓绝的努力,您终于掌握了确凿证据,锁定了主谋!
证据确凿后,您第一时间就上报给了宗门!”
赵管事听着老李这番颠倒乾坤的说辞,脸上的铁青色如同潮水般褪去,取而代之的是越来越亮的光彩!
到最后,他忍不住狠狠一拍大腿,激动地站了起来,指着老李,笑得合不拢嘴。
“好!好!好!哈哈哈!老李啊老李!你!你真是个人才啊!”
他激动之下,只觉得自己的说辞并不夸张,眼前这个老农简直是他的福星!
这番说辞,不仅完美规避了他的管理责任,还将他塑造成了一个明察秋毫,忍辱负重,智勇双全,最终力挽狂澜的功臣形象!
简直是神来之笔!
老李也跟着哈哈大笑,气氛瞬间变得无比融洽。
等赵管事稍稍平复了激动的心情,重新坐下,老李才不紧不慢地补充道。
“赵管事,不过,这上报的时机,咱们可得拿捏得精准无比!
我这边已经设下了一个局,行动之前会提前通知您。
届时,您需立刻动身,亲自前往内门,面见主管此事的孙长老或更有分量的长老,情真意切地禀报此事。
并恳请长老们亲临现场,捉贼拿赃!
而我,会在这边组织可靠人手,将目标仓库严密监控起来,来个瓮中捉鳖!
只有做到人赃俱获,铁证如山,让长老们亲眼目睹您运筹帷幄,指挥若定的风采,他们才会对您的能力和忠诚更加信服!
经此一役,您想不晋升,都难啊!”
这番描绘的前景,让赵管事听得心潮澎湃,热血沸腾!
此刻的他,对老李已是百分之一百二十的信任和倚重。
他想也不想,拍着胸脯保证。
“好!老李!就按你说的办!
全听你的!
你怎么说,咱们就怎么做!
你放心,等我赵某人晋升之后,绝对亏待不了你!少不了你的好处!”
他仿佛已经看到了自己身着内门管事服饰的风光模样。
老李立即笑得见牙不见眼,脸上的谄媚恰到好处,连连作揖。
“哎哟!赵管事!您要是这么说,老李我可真是……
真是受宠若惊,感激涕零啊!
为了您,肝脑涂地!赴汤蹈火!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他一番慷慨激昂的表忠心,听得赵管事心花怒放,浑身舒坦。
还有什么比拥有一个能力超群,忠心耿耿,还如此会说话的下属更让人舒心畅快的呢?
老李看着赵管事被哄得飘飘然的样子,搓了搓手,脸上露出一丝恰到好处的羞涩。
“那个……赵管事,这次您必定高升,前途无量!
老李我……有件小小的私事,不知当讲不当讲……”
赵管事此刻心情大好,大手一挥,豪爽道。
“讲!跟我还客气什么?什么事,说来听听!”
老李陪着笑。
“哎!是这样,赵管事,您也知道,我有个本家侄子,叫黑毛。
这孩子……命苦啊,但人很老实,也肯干。
前不久刚测出了灵根,引气入体也是早晚的事儿。
您看能不能趁着您这次晋升的东风,给这孩子活动活动,弄一个外门弟子的身份?
也算是给他一个奔头,给咱们杂役处培养个人才?”
赵管事闻言,略微沉吟了一下。
赐予一个杂役外门弟子身份,这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需要打点些关系。
但此刻他心情极佳,而且老李主动提出要求,反而让他觉得更放心。
有求于人的下属,才更好掌控。
若是老李真无所求,他反而要疑心了。
“哈哈!我当什么事!”
赵管事爽朗一笑,拍板道。
“老李,你侄子的事,包在我身上!
只要这次行动成功,把田亮平那伙蛀虫绳之以法,立下大功!
我赵某人亲自去给你侄子办这个外门弟子的身份!
保证办得妥妥当当!”
“哎呀!谢谢赵管事!太谢谢您了!您真是我们老李家的大恩人!黑毛要是知道了,指不定高兴成啥样呢!”
老李激动得连连鞠躬作揖,将那感恩戴德,欣喜若狂的模样,演得入木三分。
又寒暄了几句,老李才心满意足地告退。
走出赵管事那间充满茶香的房间,老李脸上的谄媚笑容如同潮水般迅速褪去,瞬间恢复了平静,甚至带着一丝冷峻。
他站在杂役处的管事小院里,抬头看了一眼已经高高升起,光芒耀眼的太阳。
刺目的阳光让他微微眯起了眼睛。
那深邃的眼眸中,再无半分谄媚与讨好,只剩下如同磐石般的坚定和一种运筹帷幄,志在必得的锐利锋芒。
“万事俱备,只待收网。”
老李低声自语了一句,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他不再停留,大步流星地朝着三轮车走去,身影在阳光下被拉得很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