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老殿侧厅内,大长老和孙长老已在此处静候多时。
孙长老看着对面蒲团上闭目养神,气定神闲的大长老,一肚子疑惑翻腾。
昨夜惊变之后,掌门急召大长老密谈良久,今日又特意传唤一个杂役管事前来领赏,其中必有深意。
但大长老一直未曾开口,孙长老也不敢贸然出声询问,唯恐打扰了大长老调息休养。
只好耐着性子端起一旁案几上的灵茶,小口品鉴着,试图从袅袅茶香中理清思绪。
直到他慢悠悠喝完第三盏沁人心脾的灵茶,殿外才终于传来由远及近的脚步声。
老李在苏小兰的引领下,踏上了通往侧殿的玉石台阶。
就在两人甫一踏上那光洁台阶的瞬间,一直闭目养神的大长老仿佛心有所感,缓缓睁开了双眼,眸中精光内敛,深不可测。
昨夜,掌门将苏小兰和大长老唤至其清修之所,详细询问了整个事件的来龙去脉。
当得知老李竟是此案最早的发现者。
并且在后续搜集人证,固定物证,布局抓捕的过程中发挥了至关重要的作用后,掌门特意吩咐大长老。
此功甚大,务必好好嘉奖此人。
此刻,大长老的目光落在眼前这个衣着朴素,举止拘谨中带着一丝乡土气的老人身上,见他眼神清澈,神态恭顺,心中颇为满意。
他缓缓开口,声音沉稳。
“李管事,物资处田亮平、张玉良等人监守自盗,勾结外敌,倒卖宗门货物一案,你居功至伟。
宗门有赏罚分明的规矩,此番立下大功,宗门决定,要好好奖励于你。”
老李闻言,脸上瞬间绽开惊喜的笑容,但随即又迅速收敛,换上一副老实巴交,甚至有些诚惶诚恐的表情,搓着手,憨厚地说道。
“哎呦!大长老,宗门要奖励我,我老李这心里头,实在是……实在是高兴得不知道说啥好了!
感谢宗门!感谢大长老!感谢孙长老!也感谢苏仙师一路提携!”
他恭敬地挨个向在场的三位躬身行礼,那份发自内心的感激和知恩图报的态度,让大长老眼中的满意之色更浓了几分。
然而,感谢之后,老李脸上却浮现出明显的纠结和不安,他迟疑了一下,才像是鼓足了勇气,声音恳切地说道。
“大长老,老李我能得到宗门认可,这心里头真是比吃了蜜还甜。
但是……但是老李我不是那种昧着良心,冒名顶替的人!
老李我有良心!
这件事,最大的功臣,真的不是我老李,而是我们杂役处的赵管事啊!”
此言一出,大长老和孙长老眼中都闪过一丝意外。只听老李继续老实地陈述:
“最早发现这事儿不对劲的,就是赵管事!
他老人家心思缜密,察觉了蛛丝马迹。
但是,他怕啊!
怕咱们老杂役处里藏着内鬼,打草惊蛇,坏了大事!
他思前想后,选来选去,才选中了我老李这个不起眼的新人老头子做内应。
我后来做的那些事儿,其实都是在赵管事的暗中指挥下进行的!
他老人家才是运筹帷幄的主心骨!
老李我,充其量就是赵管事手里的一杆枪,指哪儿打哪儿罢了!
要说老李我的功劳,可能就胜在……
听话!
还有一颗为宗门着想、绝无二心的赤胆忠心吧!
但是,要是把这泼天的功劳都按在我老李一个人头上,那老李我……
不敢认!也绝不想认!
这功劳,是赵管事的!”
老李这番肺腑之言,情真意切,听得大长老和孙长老先是面露震惊,随即眼中便涌起浓浓的敬佩之意!
如此一个小小管事,在巨大的功劳和唾手可得的丰厚奖励面前,竟能保持如此坚韧的心性,不被利益诱惑!
不贪功,不冒进,实事求是,甘愿将功劳归于上司!
此等品性,在尔虞我诈的修真界,实属罕见,难能可贵!
经过田亮平事件的沉重打击,孙长老此刻的心态也已悄然改变。
他之前总是执着于要求手下修为越高越好,认为这样自己管理的物资处实力越强,在长老会中的话语权也就越大。
但他却忽视了一个残酷的事实。
能力越高的人,往往野心也越大!
田亮平就是活生生的例子!
他修为高深,甚至被自己视为未来的接班人培养,结果呢?
不仅背叛了物资处,让宗门蒙受巨大损失,更让他在诸位长老面前丢尽了颜面!
因此,当面对眼前这个朴实无华,忠诚不二的老李时,孙长老心中的好感度直线飙升!
他不由得想。
若是自己的手下都能像这老李一样,对上司如此忠心耿耿,踏实可靠,那该多好!
他内心已然完全认可了老李。
大长老面色依旧平静,看不出喜怒,声音低沉地问道。
“哦?所以,你的意思是,这些宗门给你的奖励,你都不想要了,要转送给你的上司赵管事?”
老李闻言,连忙深深作揖,声音里充满了惶恐不安。
“大长老明鉴!老李说的句句都是实话!
这功劳本就不该是我的,我若拿了,良心不安啊!
您是不知道,赵管事当初察觉到不对劲,又怕打草惊蛇那几天,过得是怎样的日子!
那真是寝食难安,夜不能寐!头发都愁白了好多!
老李我虽然也做了些跑腿打探的事,但那都是在赵管事的运筹帷幄之下完成的!
老李不敢贪功!”
“呵呵。”
大长老轻笑一声,眼中闪过一丝了然和赞许。
“好!看来这赵管事在杂役处,确实干得不错,御下有方,心思缜密,为宗门揪出了一个大毒瘤!”
他随即转头看向一旁的孙长老。
“孙长老,这赵管事,我看是个可用之才。
田亮平的缺空了出来,不如就让他去你们物资处,顶了这个位置吧。
你看如何?”
孙长老立刻起身,拱手应道。
“大长老英明!属下也正有此意!
赵管事能培养出李管事这等忠义之士,其能力品性定然值得信赖。物资处欢迎赵管事!”
他答应得干脆利落,毫无异议。
此时,苏小兰适时地上前一步,朗声说道。
“大长老,孙长老,弟子还有一事禀报。
弟子发现李管事在审案断案一道上,颇有独到之处,手段高明。
之前帮助弟子审讯沾染了魔气的内门弟子,以及这几日在关键人证那里摸查线索证据时,都展现出了非凡的洞察力和审讯技巧。
弟子斗胆提议,可否让李管事进入刑罚堂,担任弟子的助手?”
大长老果然被勾起了兴趣,饶有兴致地看向老李。
“哦?李管事,你这些审案断案的本事,又是从何学来的?”
老李接收到苏小兰鼓励的眼神,心领神会,立刻挺直腰板,开始大方地推销自己。
“回大长老、孙长老!老李我不说虚的!
像这些个识人断案,撬开坏人嘴巴的本事,就像是……
就像是天道老爷直接把法子塞进我脑子里一样!
一遇到那些个装模作样的坏家伙,老李我这心里头就跟明镜似的。
自然而然就知道该怎么一层层撕下他们的假面具,把他们干过的腌臜事一件件都掏出来!”
他顿了顿,脸上忽然浮现出深深的遗憾和感慨,长长地叹了口气。
“唉!可惜啊!就是老李我出身不好,命途多舛,蹉跎了大半辈子,直到这把年纪了,才有幸来到咱们青霄宗这片福地!
虽然托宗门的福,在灵气的滋养下侥幸引气入体了,可我这个半路出家的野路子修士,到现在还啥也不会呢?
连个最简单的净尘术都使不出来!
老李我每天看着宗门里那些弟子们,踩着飞剑在天上自由自在地飞来飞去,那心里头……
真是羡慕得紧啊!
总是忍不住想,要是老李我也能当上宗门的弟子,哪怕只是学个一招半式,那老李我必定为宗门肝脑涂地,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啊!
我一定要把宗门当成自己的家一样去爱护,去维护啊!
我必定燃烧自己这最后一点光和热,为宗门的建设添砖加瓦啊!
我一定要为宗门的强大,贡献出自己全部的力量!毫无保留!”
老李越说越激动,情感澎湃难以抑制,声音一句比一句高昂,充满了赤诚与渴望!
那炽热的情感如同实质般感染了在场的每一个人。
苏小兰更是被这真挚的表白所打动,忍不住拍手叫好!
“好!李管事说得好!”
苏小兰声音清亮,趁热打铁地向大长老进言。
“大长老!您听听!如此赤胆忠心、一心为宗门的管事,难道不值得宗门破格培养吗?
虽然他年纪大了些,但他收养的孩子们,却是个个不俗!
有了李管事的言传身教和悉心培养,我相信他们这一家子,未来必定都会成为我青霄宗的栋梁之材,为宗门的发展做出不可磨灭的贡献!”
苏小兰的话,让大长老瞬间想起李破天那个有着稀有灵根的少年,他心中最后一丝犹豫瞬间消散。
他目光如电,当即拍板定下。
“好!李管事听令!”
老李连忙躬身。
“李卫国在!”
大长老声音沉稳有力。
“其一,特准你跟随外门新入宗弟子,一同学习宗门基础法术及修炼常识!
其二,任命你为刑罚堂苏小兰之助手,协助其处理堂内事务!
除你本职灵植园管事薪资外,另享刑罚堂正式弟子之待遇!”
老李闻言,眼中瞬间迸发出巨大的惊喜光芒!
他强压下心头的激动,没有再说更多表忠心的话,只是深深一揖到底,声音洪亮而坚定。
“老李叩谢大长老恩典!叩谢宗门栽培!
定当竭尽全力,不负所托!”
他知道,话说多了就显得虚浮,不如用实实在在的成绩来证明自己的价值。
大长老看着老李的反应,心中十分满意自己的安排。
他本就有意培养苏小兰逐步接手刑罚堂,如今有了这个心思活络、经验丰富又忠心耿耿的老李从旁辅助。
苏小兰必定能更快地成长起来,独当一面。
这真是一举两得,人尽其才!
随后,大长老伸出右手食指,指尖凝聚起一点璀璨的金色灵光。
他凌空虚划,动作行云流水,一个个蕴含法力的金色符文随着他的指尖舞动,精准地烙印在悬浮于面前的一方温润玉简之上。
那玉简表面流光溢彩,将大长老关于赵管事等人的升迁,老李任命及学习权限的嘉奖决定,清晰地记录其中。
片刻后,灵光收敛,玉简恢复古朴模样,却已承载了重要的宗门指令。
大长老手一挥,玉简便轻飘飘地飞到了苏小兰面前。
“小兰,将此玉简带去刑罚堂备案,制作正式的任命文书,一一下发,不得延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