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把早饭吐得干干净净,直到胃袋都空了,喉管被腐蚀感到涩口的疼痛才停了下来。因为刚刚拽着领口,李择明原本已经穿好的衬衫被他狼狈得弄出几道褶皱。
他解开两颗扣子,喘息着,又按下冲水键起身去漱口。没有身体疾病,但会呕吐,是慢性焦虑症、躯体化障碍将不适感显化的心理表现。
也因为刚刚的恶心,眼球漫上了一些红血丝,李择明抬头盯着镜子,半晌又站直了。他手指微不可察颤抖着扣好扣子,确认无误后才走出去。
但李择宪已经被大家抬走了,此时他的卧室空无一人。
李择明下楼找到了刚刚发现李择宪的佣人,她专门负责一楼区域的卫生,刚刚大家慌慌张张得把人送去医院,餐厅的餐食都没收拾。
她尽职尽责地善后着,李择明走过来的时候无声无息,她眼一瞟看到,紧张地收好抹布低着头,“少爷。”
李择明很笃定,“李择宪拿什么东西收买的你?”
光凭李择宪一人做不到背后绑住自己又关上柜门,这件事需要别人里应外合。李择明因为受刺激混沌的大脑此刻清醒了不少,原本不清楚李择宪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但结合昨天佣人说的话,他一下子意识到了。
是因为徐稚爱。
李择宪发现了什么,但不好对峙,所以用这种拙劣的手段,利用母亲对他的爱护来诬陷栽赃他。
但偏偏有奇效,作为旭日集团的会长夫人,他母亲享有配偶继承权。加上外祖那边的政治力量不能忽视,李择明不能真背这顶莫名其妙的黑锅,让他母亲对他失望。
更重要的是稚爱,李择明接受不了她也误会他。
他得让那个佣人跟着他去医院解释,然而对方在听到他的质问后表情很茫然,显得那么单纯无辜,“少爷,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李家筛选佣人很苛刻,不管是装的还是怎样,大家专门培训过,心理素质都很好。
李择明面无表情盯着佣人看了有一会,知道她是不会反水了,“去找管家递交辞职报告,别让我再看见你。”
——
李择宪脑袋破了个口子,伤口在额角,血已经凝固了。医生推测是用手表砸的,因为伤口里面有细小的蓝宝石表镜碎片。医生用好几瓶生理盐水冲洗,伤口看起来惨不忍睹。
陈润珍看得眼皮子直跳,想让医生动作轻一些,但又害怕处理不到位后面会发脓,干脆眼不见心不烦,走到外面等待。
出来发现徐稚爱站在走廊,拿着手机不知道在想什么,见她出来,又看过来关切道,“伯母,择宪醒了吗?”
“还没,怕他太疼,我让人打了局麻。”
见她面露犹豫,陈润珍蹙了蹙眉,“怎么了?”
徐稚爱纠结道,“刚刚是不是应该等择宪醒来问清楚事情经过会比较好,我觉得择明哥他不是这种人,中间会不会有什么误会?”
陈润珍捏了捏眉心,徐稚爱和择宪即将订婚,她不免代入了婆婆的角色,但顾及着小儿子很喜欢她,陈润珍说得很委婉。
“稚爱,你嫁进李家后就是家里的一份子。我们都是你的亲人,你的犹豫我能理解。但择宪是你未来的丈夫,以后不管发生什么事,你都要第一时间把他放在首位才对。
当然,你平时和择明接触不多,对他的了解难免片面。他们兄弟俩小时候也发生过这种事情,所以我知道今天多半不是误会。”
发生争执后打伤了择宪让他昏迷不醒,却不送去医院还把人关在柜子里。如果最后没人发现,大儿子是不是要趁夜深人静的时候把择宪带走,把他关在某个不知名的角落,或者……以绝后患。
她后怕地拍了拍自己胸口,因为现在回想仍心有余悸。
背后脚步声传来,见徐稚爱看过去,陈润珍顺势转过身,李择明不知道站在走廊拐角处听了多久,他低着头,“母亲。”
陈润珍话里带刺,“为什么来这么晚?”
李择明垂眸,“父亲吃完早饭身体不舒服,我带他服了药,等睡下才过来的。”
大家一阵忙碌,都忽视了李哉民。
陈润珍深呼吸一口气,没继续在这个话题上纠结,语气严肃,“等择宪醒来,你要向他道歉。”
李择明眉头瞬间拧紧,看向她,“不是我做的,我为什么要道歉?在母亲心里,我一直是个喜欢残害手足,不择手段的人吗?”
陈润珍冷笑一声,“你的意思是择宪故意受伤来诬陷你吗?这么做对他有什么好处吗?你有看他伤口的惨状吗?手腕被绑得都有血痕了!”
李择明顿了顿,视线错过他母亲,看向她身后见他来了就一直没说话的徐稚爱。人因为发烧刚好不久,早上一顿折腾现在脸更苍白了,没什么血色。
他和李择宪在某种程度上异常地有默契,那就是不能让徐稚爱因为两人陷入千夫所指的情况,李择明撇开头,“他一直不喜欢我,母亲您心里最清楚。”
这个解释很无力,所以陈润珍绷着脸,正打算继续说些什么的时候,护士拉开门,“患者醒了。”
闻言陈润珍也不顾上和李择明争执了,连忙走进病房,见李择宪头上缠了好几圈纱布坐在床上,心疼得不行。
她想撩开刘海看看,但又怕碰到什么不该碰的地方,于是着急得问道,“择宪,会不会头晕?待会麻药的效果过去了伤口估计会很疼,你感觉还好吗?”
然而李择宪没有回复他母亲关心的话语,见李择明走近,他身子下意识往后缩了缩。
陈润珍见状仿佛一下子抓到了什么把柄,扶住他两边肩膀摇了摇,求证道,“择宪,昨天是你哥打伤了你吗?”
病房内安静下来。
陈润珍其实之前就意识到自己有些偏心了,但她需要找到一个的合理的理由、合适的契机,让她心安理得地偏向小儿子。这件事就是由头,让她能成为一个公平公正的母亲。
李择宪低着头,语气再可怜不过了,“母亲,我过去是想跟哥道歉的,但他似乎和您发生了争吵,心情不好……”
话点到为止,耐人寻味,他又恳求道,“母亲,让他搬出去好不好?否则我以后在自己家里也会担惊受怕的。”
李择明沉默了,他在思考一件事,韩语的脏话是怎么说得来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