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般想着,他直接伸手去拽她衣袖,要将人往怀里带:“娘娘这般妙人,合该用东海明珠供养着......”
云芷儿垂眸睨见他紧攥自己袖口的五指,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这人莫不是得了失心疯?
明明方才已经亮明后妃身份,竟还敢这般动手动脚!
他自己不想活命,她可是惜命的。
想到慕无宸,她几乎能预见后果。
那位连她多瞧两眼旁人都要阴阳怪气半日的醋坛子,若知道有人敢碰她的手,那个醋性大发的主儿怕是要把秦王府掀个底朝天!
想到此处,怒意直冲颅顶,她扬手便是一记脆响!
慕玄衡的脸被掼向一侧,左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浮起五道鲜红指印。
他抬手捂住发烫的面颊,舌尖缓缓舔过刺痛的嘴角,尝到腥甜的血味后,竟从喉间溢出低沉的笑声。
更让他自己都感到诧异的是,这火辣辣的痛楚非但没有引起半分恼怒,反而像野火般点燃了他全身血液,让他血脉偾张。
而她挥掌时带起的香风仍在鼻尖缠绵不去。
那是初雪压折红梅时迸发的冷香,混合着月下青竹断裂溢出的清冽,两种气息交织成独特的韵味,竟比最烈的酒更让人沉醉。
“痛快!爽!”他哑声笑道,喉间滚出压抑许久的喘息,眼底翻涌着近乎病态的痴迷。
“这一巴掌,倒让本王尝到娘娘骨子里的傲劲儿了,比御花园带刺的红梅还要烈上三分。”
说着竟又伸手欲揽她腰肢。
云芷儿见这人挨了打反而笑得愈发灿烂,简直怀疑他病得不轻。
她都要怀疑这人接下来该鞠躬道谢了。
她心下盘算着给他右脸也来一下,正好两边对称。
可见对方那副陶然享受的模样,活似等着领赏的狸奴翘着尾巴,立马改了主意,这疯子莫不是把挨打当成什么奖励吧?
但眼见那人贱兮兮凑过来的嘴脸,她实在按捺不住蠢蠢欲动的手,这般欠揍的神情,若不揍他个满面桃花开,都对不起他。
“还想打?”
慕玄衡仿佛看穿她的心思,指腹轻抚红肿的左颊:“这巴掌的滋味本王已经尝过了。”
他忽然压低嗓音,带着危险的暗示:“娘娘若再动手,可就别怪本王......”蟒纹袖口擦过她垂落的发丝,“换个更亲密的方式......讨回来了。”
云亭晚在一旁简直没眼看,她真是怕了这个颠公,别自己作死还要连累她遭殃,急切开口劝阻:“王爷三思!”
“这位是陛下亲封的昭媛娘娘,金枝玉叶之躯,不是你可以随意轻薄的姑娘......”
慕玄衡闻言眼底反而燃起更炽烈的火焰:“她是陛下亲封的昭媛,本王还是陛下亲封的秦王呢!”
他嗤笑着逼近:“谁还不是个御笔朱批的亲封?”
“本宫看你是昨夜沐浴时脑子进水了!”云芷儿再也按捺不住,广袖猛地拂开他逼近的身影,“来人!”
一道黑影如鬼魅般倏然而至,影青的佩刀已精准抵在慕玄衡肩胛。
冰冷的刀锋紧贴皮肤,激起细小的寒栗,几缕被刃风削断的墨发无声飘落在地。
“狗奴才!“慕玄衡勃然变色,“睁大你的狗眼看清楚,你刀尖对着的是当朝亲王!”
话音刚落,影青腕间劲力微吐,薄刃立时割开锦袍,在原有刀痕上又压出一道血线。
慕玄衡喉结滚动,终是将未尽的怒叱咽回腹中。
云芷儿冷眼扫过那道血痕,临出门前撂下话:“本宫今日给你留点面子,但本宫希望你长点脑子。下回见着本宫,记得把规矩刻在脑门上。”
“下回若再冒犯,本宫不介意让你的血浇醒你糊涂的脑子。”
*
说罢拂袖而去,甫入马车后便倦怠地倚在软垫上。
合眼的刹那,万千思绪涌上心头。
想起云亭晚大婚那日,头戴七翟珠冠,身着真红大袖礼服,那等风光不知羡煞多少京中贵女。
都道她嫁入王府便是正经王妃,国公府嫡女配天家贵胄,泼天富贵触手可及。
谁知雕梁画栋间藏着这等龌龊。
想来世人只见朱门绣户,哪知锦缎华服下藏着多少委屈。
她回想着今日种种,天未亮便起身梳妆,在秦王府吃了半天瓜,又与那颠公周旋斗法。
这会儿只觉得筋疲力尽。
眼皮渐渐沉重,终是伏在填漆小几上沉入梦境。
*
梦中紫兰殿内。
云芷儿自那日借着用膳讨要封赏与慕无宸决裂后,便彻底失了往日神采。
曾经的明艳张扬尽数褪去,连最爱的珊瑚步摇都蒙了尘。
每天只觉得真他爹的没劲。
每当夜深人静时,那句“我们到此为止吧”、“这是最后一次”便在耳边反复回响,想着想着,心口就阵阵发疼。
豆蔻捧着半凉的汤药,望着榻上面色憔悴的主子,劝道:“娘娘总这般消沉也不是法子,叫奴婢们看着心疼。”
“您往日最是能屈能伸,此刻若能放下身段服个软,陛下定会心软的。”
云芷儿斜倚在贵妃榻上,整个人透着颓唐:“陛下已整月未踏足紫兰殿了。”
“今早敬事房的小太监吞吞吐吐地说,连我的绿头牌都撤了下去。”
她望着窗外枯枝苦笑:“这回怕是真恼了我。从前再大的气性,最多也不过冷落个一日,次日定会来哄的。”
豆蔻跪坐在脚踏上,轻轻为她揉着发僵的膝弯:“娘娘总得试试才知分明。这世间之事,总要努力过方知成败。”
“若连试都不愿试,那注定是求不得好结果的。”
云芷儿闻言眸光微动,眼底终于泛起些许涟漪。
她起身走向樟木衣箱,翻出那件压在箱底的猩猩红蹙金宫装,对豆蔻道:“去禀告陛下,若他今日不肯来相见,我便从这城楼跃下,以死明志。”
豆蔻急忙拦住:“娘娘既说要跳楼明志,穿得这般艳丽倒不似诀别,这颜色这般夺目,不知情的还当您要去侍寝呢。”
“不如换件素净的,更显决绝悲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