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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六章 黄雀在后,静水藏渊
混沌光柱敛去,空间波动平复。
短暂的失重与茫然过后,被强行抛送出天工遗迹的众人,目光迅速被炽烈的贪婪与猜忌点燃。
最终传承《道经》下落何方?
那第一个被混沌光柱卷走的黑巫教巫师,立时成了所有视线汇聚的焦点!尽管他本人已不在场,但这“第一个”的身份,便是原罪,足以引爆所有压抑已久的妄念与杀机。
“是黑巫教的贼子!他最先被传送!”
“传承必在他手!”
“追!绝不能让他携宝脱身!”
不知是谁发出一声嘶哑的咆哮,如同投入滚油的火星。刚刚历经遗迹内生死搏杀的修士们,几乎不及调息体内翻腾的气血与未愈的伤势,便已化作一道道急不可耐的遁光,如同嗅到血腥的鬣狗,朝着遗迹外围、朝着推测中黑巫教巫师可能遁走的方向,疯狂扑去!
星辰宗老者面沉如水,拂尘挥洒间星辉开路,率先破空。
万兽山壮汉仰天怒吼,不顾胸前深可见骨的伤口还在渗血,脚踏血色狂岚,蛮横地撞碎气浪,紧追不舍。
几名侥幸存活的散修更是双目赤红,不惜燃烧本就稀薄的本命精血,将速度催谷至极限,生怕慢了一步便与那大道机缘永诀。
就连清冷如霜的月婵仙子,眸中亦闪过一丝决绝,周身月华流转,身化惊鸿,速度竟丝毫不落于人后。
顷刻间,这片方才还人影攒动之地,便骤然空旷下来。只余下些许伤势过重无力行动,或是心知实力不济、不敢再涉险争夺的修士,面带不甘地盘坐疗伤,或黯然退走。
炎舞望着那一道道瞬息远去的流光,又看向身旁气息萎靡的同伴,银牙暗咬:“我们……”
她话音未落,古尘已抬手制止,目光沉静如古井深潭:“师姐,我等皆在强弩之末,若强行追赶,非但无力夺宝,恐反成他人俎上鱼肉。”
楚惊天虽战意未泯,却也知古尘所言非虚,感应着体内不足两成的灵力与臂膀处依旧刺骨的金煞之气,冷哼一声,算是默许。
姜灵儿俏脸苍白,虚弱点头:“古师兄所言极是,当务之急,需尽快恢复。”
姚沐兮更是连开口的余力都无,只是微微颔首,气息微弱如丝。
炎舞并非鲁莽之辈,只是《道经》之惑实在动人心魄。她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心湖波澜,环视周遭:“此地不可久留。那些人若寻不到目标,难保不会折返,或彼此厮杀,殃及池鱼。须得速寻一处隐秘所在。”
古尘微微颔首。在“兵字秘”与轮回道力加持下,他的神识远比同辈敏锐绵长。略一感应,便指向山脉边缘一处被几块巨大陨石巧妙遮掩的狭窄裂隙:“那边,气息隐晦,内有乾坤,可暂避锋芒。”
五人不再迟疑,强提精神,悄然潜入那裂隙之中。其内果然别有洞天,乃是一处不大的天然石洞,虽显简陋,却足够隐蔽,且仅容一两人并肩的入口,堪称易守难攻。
布下数重简易的预警与隔息阵符后,众人紧绷的心弦方才彻底松弛,强烈的疲惫与伤痛如潮水席卷而来。炎舞、楚惊天、姜灵儿、姚沐兮四人几乎立刻盘膝坐下,吞服灵丹,全力运转功法,疗伤调息。
古尘同样伤势不轻,灵力耗损甚巨,但他并未立刻陷入深定。他盘坐于靠近洞口处,一边分出一缕心神警戒外界,一边徐徐梳理此番遗迹之行的得失。
光明白金,人头大小,乃未来重炼永恒蓝金剑之无上神材,价值不可估量。
兵字秘,执掌万兵之无上秘术,已初窥门径,前路广阔。
此二者,皆为实打实的收获。然冥冥之中,古尘总觉自己似乎还“得到”了某种无形之物。非是实体,亦非具体的传承信息,更像是一种……深植于魂的烙印,或是一种玄之又玄的“资格”?
他阖上双眸,心神沉入体内,细致内观。轮回道种于识海中央缓缓旋转,播撒混沌辉光;太阳神力于经脉间奔流不息,温煦而磅礴;《灵宝经》义理沉淀于心田,“行字秘”推演之能融入神识脉络;新得的“兵字秘”化作一枚无形道纹,与永恒蓝金剑意隐隐共鸣。
一切似乎与进入遗迹前无异,却又仿佛有了一丝难以言喻的蜕变。
他尝试引动轮回道力,只觉感知愈发细腻,对能量本质结构的洞察力,似乎精进了微不可察的一丝。尤其是在面对与“器”、“物”相关的法则痕迹时,那种源自本能的亲和与理解,远超从前。这绝非仅靠“兵字秘”便能带来的提升,更像是一种生命层次的细微洗礼。
他复又回忆起最后时刻,置身于混沌光团前,被传送光柱笼罩的瞬间。那时,他恍若置身万道源头,无穷法则碎片如星河洪流冲刷而过,虽无法捕捉、难以理解,但那种直面大道本源的浩瀚体验,本身便是一场无价的洗礼。
“原来如此……”古尘心中渐如明镜,“天工宗最终的考验,那混沌光团的照耀,其目的或许并非直接赐下某部具体的《道经》,而更像是一次对‘道基’的甄别,与‘资格’的赐予?”
他心有所悟,那混沌光团或许勘验了每个人的道基底蕴、潜能禀赋以及所执之道。符合某种古老“标准”,或身具某种特殊“特质”者,便会被标记。或许在未来某个契机,或满足特定条件时,方能真正触碰到天工宗,或者说留下此地传承的那位无上存在,所埋藏的最终核心奥秘。
而他自己,身负轮回、太阳、灵宝、数字秘、兵字秘等诸多至高传承,道基之浑厚复杂,潜力之深不可测,或许正因如此,才获得了那冥冥中的一丝“关注”与“烙印”。
此非立即可用的神通法宝,却可能比一部具象经文更为珍贵。它象征着一线契机,一张通往更高维度的“凭证”。
念及此处,古尘道心一片澄澈通达。外界为了一个可能是诱饵的“第一入局者”而生死相搏,他却于此静谧之地,默默汲取着独属于自身的、无形的宝藏。
他不再萦怀,开始专注疗伤。太阳神力如暖流滋养着受损经脉,轮回道力似清泉抚平神魂倦意,“兵字秘”无声运转,调理着体内略显躁动的剑气与诸般能量。他的恢复速度,肉眼可见地快于洞中其他四人。
数个时辰后,古尘伤势已趋稳定,灵力恢复了四五成。他睁开眼,望向仍在深度入定中的同伴,目光平和而深远。
他所获的,或许非是能立竿见影提升战力的神兵秘法,但那关于“器”与“道”的更深层感悟,那冥冥中的“资格”烙印,以及此番历经生死、看淡纷争后愈发剔透的道心,方才是此行真正的、无可替代的收获。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而真正的求道者,目光早已越过蝉与黄雀的竞逐,望向了那无垠的道境苍穹。
古尘唇角微扬,泛起一丝了然的笑意,再次闭目。此番,他非仅疗伤,而是真正进入“悟道”之境,将遗迹中的所见所感、诸般所得,与自身所修诸法,细细融会,默默贯通。
洞外,关于黑巫教与《道经》的追杀与血战,想必正上演得如火如荼。
而洞内,静水流深,藏器于身,待时而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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