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渐深，顾家别墅的厨房里灯火通明。叶葭音系着围裙，在灶台前忙碌着。她手中的锅铲机械地翻动着，心思却早已飘远。
那张十万块的支票就放在她的口袋里，沉甸甸的，像一块烙铁烫着她的皮肤。她用它换来了父亲的生机，却也出卖了自己最后一点尊严。明天，她将不再是顾太太，不再是这个家的女主人。
“叶葭音！婳祎快到了，你准备得怎么样了？”王秀兰的声音从餐厅传来，带着明显的不耐烦。
“马上就好，妈。”她强迫自己打起精神，将最后一道菜装盘。
餐桌上已经摆满了各式精致的菜肴，全都是苏婳祎喜欢的口味。叶葭音看着这一桌菜，心里泛起一丝苦涩。这三年来，她摸清了顾家每个人的喜好，却从没有人问过她喜欢吃什么。
门外传来汽车引擎声，王秀兰立刻换上热情的笑容，快步走向门口。叶葭音解下围裙，整理了一下衣服，也跟了过去。
苏婳祎从一辆红色跑车上下来，一身香奈儿最新款的连衣裙，手提名牌包包，整个人光彩照人。她笑着挽住王秀兰的手臂：“阿姨，不好意思让您久等了。路上有点堵车。”
“没事没事，你能来阿姨就高兴。”王秀兰亲热地拍拍她的手，转头看见叶葭音，脸色立刻沉了下来，“还愣着干什么？帮婳祎拿包啊！”
叶葭音默默上前，伸手去接苏婳祎的包。苏婳祎却故意把手一抬，让她扑了个空。
“不用了，这包是限量款，很娇贵的，不适合外人碰。”苏婳祎甜甜地笑着，话中的刺却直指叶葭音。
王秀兰会意地笑了：“还是婳祎懂事。来来来，快进来，阿姨准备了你最爱吃的菜。”
三人走向餐厅，苏婳祎自然地坐在了平时叶葭音坐的位置上，那是女主人的座位。叶葭音顿了顿，默默走到最角落的位置坐下。
“韫深呢？他怎么还没回来？”苏婳祎环顾四周，状似无意地问道。
王秀兰脸色一僵，很快又恢复笑容：“公司临时有事，晚点就回来。我们先吃，不用等他。”
叶葭音低头默默吃饭，她知道顾韫深是故意不回来的。这三年来，只要有苏婳祎在场的家庭聚餐，他总会找各种借口缺席，大概是觉得尴尬吧。
“葭音姐姐今天做的菜真好吃。”苏婳祎突然将话题引到她身上，“听说你爸爸住院了？严重吗？”
叶葭音握筷子的手紧了紧：“还好，需要做个小手术。”
“手术费凑齐了吗？”苏婳祎眨着无辜的大眼睛，“如果需要帮忙的话，尽管开口。虽然我们非亲非故，但我一直把韫深哥哥的家人当作自己的家人。”
这话说得冠冕堂皇，叶葭音却听出了其中的讽刺。她轻轻摇头：“不用了，已经解决了。”
王秀兰冷哼一声：“是啊，解决了。用我们顾家的钱解决的。”
苏婳祎眼中闪过一抹精光，但很快掩饰过去：“阿姨别这么说，葭音姐姐也是没办法嘛。毕竟她娘家条件不好，遇到这种事，除了求助顾家还能怎么办呢？”
叶葭音感觉喉咙像是被什么堵住了，饭菜变得难以下咽。她知道苏婳祎是故意的，在婆婆面前一再强调她的出身，提醒所有人她与这个家的格格不入。
晚餐在一种诡异的气氛中进行着。苏婳祎和王秀兰相谈甚欢，仿佛她们才是真正的婆媳。叶葭音则像个局外人，默默吃着饭，偶尔应答一两个问题。
饭后，苏婳祎拉着王秀兰到客厅聊天，叶葭音独自收拾餐桌。透过玻璃门，她能看见苏婳祎笑容满面地给王秀兰按摩肩膀，逗得婆婆开怀大笑。
那一刻，她突然觉得很累。这样的生活，或许真的该结束了。
收拾完厨房，叶葭音正准备回房，苏婳祎却叫住了她。
“葭音姐姐，能帮我倒杯水吗？”她坐在沙发上，姿态优雅得像女王。
叶葭音默默倒了杯水递过去。苏婳祎接过，轻轻抿了一口，突然手一滑，整杯水泼在了叶葭音的身上。
“哎呀！对不起对不起！”苏婳祎惊呼着站起来，抽了几张纸巾递给叶葭音，眼底却毫无歉意，“我手滑了，你没事吧？”
叶葭音的衬衫湿透了，紧紧贴在身上，十分狼狈。她看着苏婳祎那张故作无辜的脸，突然明白了什么。
“没关系。”她轻声说，转身想离开。
“等等，”苏婳祎再次叫住她，“其实我今天来，是有件事想告诉你。”
叶葭音停下脚步，却没有回头。
“下个月是我的生日，韫深哥哥说要送我一条项链。”苏婳祎的声音带着掩饰不住的得意，“他说，那是送给未来顾太太的礼物。”
叶葭音的背脊僵直了。她终于明白，苏婳祎早就知道离婚协议的事，今晚是特地来看她笑话的。
“恭喜。”她淡淡地说，然后头也不回地走上楼梯。
回到客房，叶葭音看着那个已经被收拾好的行李箱，突然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平静。或许，离开才是真正的解脱。
第二天一早，叶葭音带着那张支票去了医院。缴费处的工作人员刷完卡后，递给她一张收据。看着上面“已支付”的字样，她长长舒了一口气。
叶父的手术安排在当天下午。叶葭音一直守在手术室外，陪着焦虑的叶母。四个小时后，医生走出来，告诉他们手术很成功。
“太好了！太好了！”叶母激动地拉着叶葭音的手，“葭音，谢谢你！你是我们叶家的恩人！”
叶葭音微笑着，心里却一片冰凉。恩人？就在昨天，养母还指责她见死不救。
离开医院时，已是傍晚。叶葭音拖着行李箱，站在人来人往的街头，突然不知道自己该去哪里。顾家是回不去了，叶家也不可能收留她，那个家连她的房间都没有。
她摸了摸口袋，里面只有那张三千块的银行卡和几张小面额的现金。这些钱，撑不了几天。
必须尽快找到工作和住处。叶葭音深吸一口气，走向最近的一家网吧。她需要上网查看租房信息和招聘广告。
在网吧里，她浏览着各种信息，心越来越沉。合适的房子租金都不便宜，而找工作也不是一时半会儿能解决的。眼看天就要黑了，她必须先找个地方住下。
最终，她选择了一家便宜的小旅馆，一晚八十块钱。房间狭小潮湿，墙壁上还有霉斑，但至少有个落脚的地方。
那一晚，叶葭音几乎没有合眼。她躺在床上，听着隔壁房间的吵闹声和走廊上的脚步声，心里空落落的。三年的婚姻，最后只剩下一个行李箱和两千多块钱，多么讽刺。
第二天，她继续找工作。因为没有大学学历和工作经验，她只能找一些体力活。最终，她在城郊的一家洗车场找到了一份临时工，日结工资，一天一百二。
洗车场的工作很辛苦。叶葭音穿着防水围裙和雨靴，手持高压水枪，一辆接一辆地清洗着汽车。水花四溅，她的衣服很快就湿透了，手指也因为长时间泡在水里而起皱。
中午，其他工人都去吃饭了，她却舍不得花那十块钱买盒饭，只啃着自己带来的馒头。洗车场老板看她可怜，给了她一瓶水。
“新来的？以前没做过这种活吧？”老板是个中年男人，看起来还算和善。
叶葭音摇摇头：“我会尽快适应的。”
老板叹了口气：“这活儿累，很多男人都撑不住。你要是有更好的选择，就别在这儿耗着了。”
叶葭音苦笑。她何尝不想要更好的选择？但她没有。
下午，洗车场来了几辆豪车。叶葭音正低头擦拭着一辆宝马的车轮，突然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
“哟，这不是顾太太吗？怎么在这儿洗车呢？”
她抬起头，看见苏婳祎站在面前，一身名牌休闲装，戴着大墨镜，嘴角挂着讥讽的笑。
叶葭音没有回应，继续手中的工作。
苏婳祎却不打算放过她，绕着那辆宝马走了一圈，故意挑剔道：“这车洗得不行啊，轮毂都没擦干净。你们洗车场就这种水平？”
洗车场老板赶紧跑过来：“对不起小姐，我让她重新洗。”
“不用了，”苏婳祎从钱包里抽出几张百元大钞，随手扔在地上，“这些钱够洗十次了。不过今天，我想看点特别的。”
她走到叶葭音面前，摘下墨镜，眼中闪着恶毒的光：“把这些钱捡起来，然后跪下来把我的鞋擦干净，怎么样？”
叶葭音握紧手中的抹布，指节泛白。周围的人都看了过来，有的好奇，有的幸灾乐祸。
“怎么？不愿意？”苏婳祎轻笑，“也是，顾太太怎么能做这种卑贱的活呢？不过我记得，你好像已经被赶出顾家了吧？现在不过是个洗车工，装什么清高？”
叶葭音死死咬着下唇，几乎要咬出血来。她知道苏婳祎是故意的，在众人面前羞辱她，践踏她最后的尊严。
地上的几张钞票被水浸湿，黏在水泥地上，像极了她的处境，被人丢弃，任人践踏。
苏婳祎等不到回应，似乎失去了耐心。她突然拿起一旁的高压水枪，对准叶葭音，按下开关。
冰冷的水柱猛地冲击在叶葭音身上，她猝不及防，被冲得连连后退，最终跌坐在地。水流打得她睁不开眼，呼吸困难，全身瞬间湿透。
“哈哈哈！看看你这副落汤鸡的样子！”苏婳祎大笑着，手中的水枪继续对着叶葭音，“这才配得上你现在的身份嘛！”
周围响起一阵哄笑声，没有人上前阻止。叶葭音坐在地上，任由冰冷的水流冲击着她的身体，感觉最后一点温暖也从体内流失了。
就在这一刻，一辆黑色轿车驶入洗车场。车门打开，顾韫深从车上下来，看到眼前的场景，顿时愣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