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番话，没有直接指认任何人。
却将疑点引向了“预谋”二字，而能在秋猎布下此局者，屈指可数。
皇帝的胸膛剧烈起伏了一下，他猛地看向沈砚扣押的那名活口，眼神锐利如刀：“给朕撬开他的嘴！”
“朕倒要看看，是谁如此胆大包天！”
“臣遵旨！”
沈砚立刻领命，眼神如淬了毒的冰棱，看向被两名侍卫押着的、下巴脱臼的刺客。
就在这片山雨欲来的压抑之中，远在营地核心区域，守卫森严的凤仪宫营帐内，却是另一番光景。
心腹嬷嬷周嬷嬷悄无声息地步入帐中，对正端坐着，慢条斯理拨弄着茶盏中浮沫的周后低声道：“娘娘，枭一回来了。”
周后眼皮都未抬一下，只从鼻子里轻轻“嗯”了一声。
一道黑影，如同鬼魅般出现在帐中角落，单膝跪地，正是血鸮卫首领枭一。
他低着头，无法言语，只能用姿态表达请罪之意。
周嬷嬷代为禀告，声音压得极低：“娘娘，枭一禀报，行动……失手了。”
“沈昭月为太子挡了熊击，重伤昏迷，但……未死。”
“周小公爷当时未能找到机会，在黑熊出现时一箭将其射杀。”
“咔嚓”一声轻响，周后手中那枚精致的景德镇薄胎瓷杯盖，被她生生捏出了一道裂痕。
她美丽的脸上瞬间笼罩上一层寒霜，凤眸之中杀机毕露：“没用的东西！”
“连个丫头片子都解决不了！”
周嬷嬷连忙劝慰：“娘娘息怒。”
“那沈昭月虽未死，但据报吐血昏迷，伤势极重，就算捡回一条命，只怕也得去掉半条。”
“况且，经此一事，陛下必然震怒，彻查刺客，镇国公府正好可以借此……”
周后冷冷地打断她：“父亲和兄长那边怎么说？”
周嬷嬷回道：“镇国公和虎威将军已知晓情况。”
“国公爷说，沈昭月重伤，目的也算达成了一半，此次便算了，让周小公爷不必再去领罚，以免节外生枝。”
“只是……后续陛下追查，还需小心应对。”
周后将裂了的杯盖丢在桌上，发出清脆的撞击声。
她站起身，走到窗边，望着外面影影绰绰的火光，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沈昭月……算她命大。”
“不过，这游戏，才刚刚开始。”
“传话给父亲，让他的人把尾巴收拾干净，那个活口……绝不能牵连到我们周家。”
“是。”周嬷嬷与角落里的枭一同时应声。
枭一的身影再次无声无息地融入阴影之中，仿佛从未出现过。
而秋猎场中心，皇帝的怒火仍在燃烧。
太医战战兢兢地从医帐中出来禀报，称沈小姐内腑受震，气血逆乱，伤势沉重，需好生静养，能否安然度过今夜尚是未知之数。
此言一出，沈珩身形微晃，林婉柔更是直接软倒在徐嬷嬷怀里，低声啜泣起来。
太子萧景宸放在轮椅扶手上的手，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他垂下眼帘，浓密的睫毛在苍白的脸上投下淡淡的阴影，无人能看清他此刻眼中翻涌的是何等汹涌的暗流。
“查！给朕彻查！”皇帝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响彻整个营地，“沈砚！”
“臣在！”
“朕命你，协同大理寺、刑部，全力追查此次刺杀事件！”
“凡有嫌疑者，无论身份，给朕一查到底！”
“臣，领旨！”沈砚躬身，眼神锐利如鹰。
他，必将把这企图伤害他妹妹和动摇国本的幕后黑手，亲手揪出来，碎尸万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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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昭月在肩背处火辣辣的疼痛中，于黎明前最深的黑暗中“悠悠转醒”。
映入眼帘的是林婉柔哭得红肿如桃的双眼，以及沈珩那张一贯沉稳，此刻却布满疲惫与后怕的脸。
帐内烛火摇曳，映照着随行太医松了口气的神情。
“月儿！我的月儿！”
林婉柔见她睁眼，一把将她搂住，声音嘶哑，带着劫后余生的颤栗.
“你吓死娘了！吓死娘了！”
她的怀抱温暖却带着无法抑制的颤抖，仿佛一松手，失而复得的珍宝就会再次消失。
沈昭月虚弱地扯了扯嘴角，想安慰母亲，却牵动了背后的伤，忍不住轻轻“嘶”了一声。
沈珩立刻上前，轻轻拍着林婉柔的背，声音低沉而沙哑：“婉柔，小心些，月儿身上有伤。”
他的目光落在女儿苍白的小脸上，那眼神里是深沉如海的父爱，以及压抑着的滔天怒火。
他沈珩的女儿，昨日还在他面前巧笑嫣然，转眼间却差点与他天人永隔。
“爹，娘……”沈昭月声音微弱，带着刻意营造的沙哑，“女儿没事……让爹娘担心了。”
“还说没事！”
林婉柔泪落得更凶，“太医说那一掌力道骇人，若非你……你运气好，避开了要害……”
她说不下去，只是紧紧握着女儿冰凉的手，仿佛要将自己的生命力渡给她。
沈珩深吸一口气，替女儿掖了掖被角，沉声道：“醒了就好，好生休养，其余诸事，有爹在。”
这句话，既是安慰，亦是承诺。
天色微明，沈珩仔细叮嘱林婉柔和徐嬷嬷好生照料，又深深看了女儿一眼，这才转身出了营帐，径直前往皇帝的金顶大帐复命。
帐内，皇帝萧启早已起身，面色沉肃。
听沈珩禀报沈昭月已醒，暂无性命之忧后，他微微颔首，挥手屏退了左右侍从，只留下总管太监禄安守在帐外。
“禄安，守好，任何人不得靠近。”皇帝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禄安躬身领命，无声地退至帐门处，如一道沉默的影子。
帐内只剩下君臣二人，皇帝这才沉声开口：“影七。”
一道黑影如同鬼魅般自角落阴影处浮现，单膝跪地，正是皇帝暗卫首领影七。
他声音毫无波澜，条理清晰：“陛下，已查清。”
“其一，三皇子马匹突然发狂，确系三皇子妃沈玉蓉在草料中混入刺激性的药物所致。”
“那药包装寻常，来源仍在追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