义庄地下的时光在压抑与忙碌中流逝。外部世界的纷扰被厚厚的土层隔绝,只余下据点内规律的声响:蒲铁匠工坊的轻微敲击、王石头箭队外出归来的暗号、还有小竹照料伤员时轻柔的脚步声。
汪小野的虚弱感如影随形,系统依旧沉寂。他不再强行调息,转而将精力投入到更实际的谋划中。他让周狗儿将“隐星”提供的、以及箭队零星传回的情报,逐一标记在愈发详尽的城防图上。刘香主的势力范围、玄冥教可能的藏匿点、辽军的巡逻规律…冰冷的线条与符号,逐渐勾勒出幽州权力格局的脉络。
“刘香主在清洗陈舵主的旧部,安插亲信,动作很快。”周狗儿指着图上几个新标记的据点,“但他的人手似乎也捉襟见肘,好几个关键位置只是名义上接管,实际控制力不强。”
“玄冥教完全蛰伏,三个联络点撤空了两个,剩下那个绸缎庄,像个诱饵。”王石头补充道,眉头微蹙,“耶律烈的斥候活动频繁,但主力没有集结迹象,像是在等待什么。”
汪小野凝视地图,指尖划过代表刘香主势力与玄冥教潜在区域之间的空白地带。“他们在互相试探,也都在防备我们,更在等对方先露出破绽。”他抬起眼,目光冷静,“这是个机会。他们暂时的僵持,就是我们磨快爪牙的时间。”
他看向蒲铁匠的角落。那里,几个筛选出的弟兄在蒲铁匠的严厉指导下,正小心翼翼地将黑火药混合铁砂,填入陶罐。进度缓慢,但井然有序。
“蒲叔,不必追求数量。我要的是绝对可靠,哪怕一天只出一个成品。”汪小野道。墨渊的悲剧绝不能再重演,技术的保密与人员的忠诚,是生存的基石。
蒲铁匠重重点头:“放心,老子眼皮底下,出不了岔子。”
李大牛挣扎着坐起,胸口缠着的绷带下肌肉贲张:“头儿,俺这伤快好了!啥时候能动?憋屈死了!”
汪小野走到他身边,按了按他未受伤的肩膀:“养好伤,就是最强的刀。到时候,有的是硬仗要打。”他的目光扫过周围一张张渴望战斗的脸,“但我们不再是无头苍蝇。以后的每一次出手,要么不见血,要么……就要咬下敌人一块肉来。”
他召集核心几人,围在地图前。“刘香主最想要的是稳定,好消化权力。我们就偏不让他安稳。”他指向一个位于城西、由刘香主亲信控制的赌场,“这里,是他敛财和拉拢三教九流的地方。石头,让你的人摸清它每日银钱交割的时辰和路线。”
王石头眼中精光一闪:“明白。”
“玄冥教想隐身,我们就逼他们现形。”汪小野的手指移到那家孤零零的绸缎庄,“不必强攻,但要让那里始终处于被监视之下,任何风吹草动,我都要知道。狗儿,这事你负责,用生面孔,轮流盯梢。”
“是!”
“至于耶律烈……”汪小野沉吟片刻,“暂时不动。让他猜不透我们的意图,就是最好的牵制。”
命令清晰下达,众人各自领命而去,据点内再次陷入带着目标感的忙碌。
小竹端来温水与伤药,无声地替汪小野更换肩头的敷料。她的动作已经十分熟练,指尖温暖而稳定。汪小野看着她低垂的眼睫,忽然低声问:“小梅那边,有‘隐星’进一步的消息么?”
小竹轻轻系好绷带,抬起头:“姐姐说,‘隐星’高层对恩公近日的手段……颇为赞赏。他们愿意提供更多支持,但希望能在关键行动上……有所协商。”
“协商可以,主导权必须在我们。”汪小野语气平淡,却不容置疑。他不再轻易将命运交予任何人手。
小竹点了点头,没有再多言。她拿起空碗,轻声道:“灶上煨着肉汤,我去给牛大哥他们盛一些。”转身离开时,裙角带起细微的风声。
汪小野独自立于地图前,阴影将他的身形拉得消瘦而锐利。虚弱仍在体内盘旋,但一种更强大的东西正在凝聚——那是基于清醒认知的意志,是摒弃幻想的决绝,是将刀柄死死攥入掌心的力量。他知道,短暂的宁静即将结束,下一次出手,必须更快、更准、更狠。
砺刃以待,只待风起。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