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景渊坐在西边的廊下,手里拿着一块没吃完的桂花糯米糍。桌上摆着三个空碟子,阳光照在青石板上,映出一点亮光。他抬头看见秦凤瑶从院门口走来,手里捏着一封信。
沈知意也睁开眼。她刚才闭着眼睛休息,听到脚步声就醒了。
“我爹打赢了。”秦凤瑶站在台阶上,声音很稳,嘴角忍不住往上翘,“昨天晚上偷袭敌营,杀了三百人,抢了很多马和东西,敌人跑了上百里。”
她说完把信递过去。沈知意接过信看了几行,手指停在“威震北疆”四个字上。
“这消息是真的?”萧景渊问。
“是我爹亲笔写的,盖了边军的大印。”秦凤瑶坐下来说,“阿七的人今天一早送进宫的,走的是御膳房买菜的小路,没人知道。”
萧景渊松了一口气。他记得上次秦凤瑶收到家信时脸色很难看,这次不一样了。她眼里有光,看起来很骄傲。
“你爹真厉害。”他说。
“那当然。”秦凤瑶笑了,“他带兵三十年,从来没输过。”
沈知意没说话。她看完信,轻轻折好放在桌上。
“这一仗打得很好。”她说,“边境的老百姓可以安心种地了。”
萧景渊点头:“父皇知道了肯定高兴。”
“可有些人不会高兴。”沈知意看着他们两个,“京营那边,怕是要坐不住了。”
秦凤瑶皱眉:“他们怕什么?仗又不是我在打。”
“是你爹打的。”沈知意说,“但功劳算在秦家头上,也就是算在东宫这边。”
萧景渊明白了:“李嵩会觉得我们势力变大了。”
“不止是他。”沈知意低声说,“十三皇子一直想当太子。现在边军立功,太子背后多了五万兵支持,他在皇帝面前更难开口。”
屋里安静了一会儿。
秦凤瑶拿起桌上的茶杯喝了一口,水已经凉了。
“那我们就不能提这事?”她问。
“不是不能提。”沈知意摇头,“是要怎么提。说得太多像邀功;不说又浪费了这个机会。”
萧景渊忽然说:“我记得父皇爱吃熏鹿肉。”
两人看向他。
“上次秦将军回京,带了些塞外的干肉进贡。”萧景渊说,“父皇连吃了三天,还让御膳房学着做。”
沈知意眼睛一亮。
“你是说……”
“让御膳房做一道‘边关风味’的菜。”萧景渊说,“写个牌子,说是前线将士送来的战利品。父皇一吃,自然会问战况。”
秦凤瑶愣了一下:“你想得这么细?”
“我也不是什么都不懂。”萧景渊笑了笑,“你们天天为我想办法,我也该动脑子。”
沈知意很快明白过来:“只要皇帝主动提起捷报,周大人就能在早朝上奏报。这样既显得皇帝关心边关,又不会让我们看起来像在吹牛。”
“好主意。”秦凤瑶拍桌子,“就这么办。”
萧景渊低头看手里的空碟子:“我还做了葱油饼,等会儿厨房热一下就行。”
沈知意笑了一声:“你总是想着吃。”
“吃饱了才有精神做事。”萧景渊说,“再说,你们不也爱吃吗?”
三人安静了一会儿。风吹进来,铜铃响了一声。
秦凤瑶突然开口:“我不喜欢拿我爹的功劳去换好处。”
沈知意看着她:“我知道。”
“他们在边境拼命,不是为了让我在这里玩权谋。”
“可是你也知道。”沈知意语气平和,“这场胜仗改变了朝局。我们不用它,别人也会用它对付我们。”
萧景渊轻声说:“你爹守的是国家,护的是百姓。你们守的是我,护的是这个家。其实都一样。”
秦凤瑶没说话。
“我不想争。”萧景渊看着天边的云,“但我不能再让你们替我扛所有事。你们帮我,我也要帮你们。这是家人该做的。”
秦凤瑶抬起头,盯着他看了很久。
“好。”她终于点头,“我可以配合你们用这道捷报做文章。但我有个条件。”
“你说。”
“如果有朝一日要调边军。”秦凤瑶一字一句地说,“必须由我亲自下令。兵符在我手里,谁都不能代替。”
沈知意马上说:“那是当然。你能调动边军,是因为你是秦威的女儿,也是太子侧妃。身份合法,程序合规,没人能越俎代庖。”
萧景渊也说:“我信你。不只是因为你是凤瑶,更是因为你比谁都清楚,军队不能乱。”
秦凤瑶嘴角动了动。
她站起来,走到院子里。风吹起她的衣角,她抬头看了看天。
“我要给我爹回信。”她说,“告诉他这边一切都好。”
沈知意提醒:“记得写得低调些。就说家里平安,别提朝廷反应,也别说我们的计划。”
“明白。”秦凤瑶回头,“我又不是傻子。”
萧景渊站起来,把最后一块葱油饼放进嘴里。他嚼得很慢,香味在嘴里散开。
“你们一个替我挡刀,一个替我想路。”他低声说,“现在连我岳父都在替我守边。我不想当个闲人了。”
沈知意看着他:“你想做什么?”
“我不知道。”他说,“但现在开始,我要学会接住你们扛的东西。”
秦凤瑶拿起披风,准备离开。
“我去书房写信。”她说,“写完让小禄子走药堂的线送出去。”
沈知意点头:“记得加暗语。济仁堂每月初五、十五、二十五收安神药,你就写‘老母近日心悸加重,需添新方’。”
“知道了。”秦凤瑶系好腰带,“等我好消息。”
她转身走向偏殿,脚步很稳。阳光照在她背上,影子拉得很长。
沈知意拿起桌上的信纸,开始抄重点。她写得很慢,一笔一划都很认真。
萧景渊站在原地没动。他望着秦凤瑶走远的方向,手里还捏着那个空碟子。
风又吹过来,铜铃再响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