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黄色霉菌的彻底损失,让医药研究所内一片死寂。王太医瘫坐在椅子上,仿佛瞬间老了十岁。李工匠和其他人也是面色灰败,多日来的心血付诸东流,那种绝望感几乎将人吞噬。
“完了……全完了……”一个年轻太医喃喃道,眼神空洞。
就在这绝望的氛围中,那名最初发现金黄色霉菌的杂役,却怯生生地再次开口:“王……王太医……小的……小的当时看那霉菌金贵,怕有闪失,偷偷……偷偷用干净木片刮了一点,藏在了另一个小罐里……”
如同黑暗中骤然划过的闪电!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聚焦在这个不起眼的杂役身上!
“在哪?!快拿出来!”王太医猛地站起,声音因激动而颤抖。
杂役慌忙从角落一个不起眼的包袱里,取出一个用油纸密封的小陶罐。打开之后,里面果然有一小块干瘪但依旧带着些许金黄颜色的霉菌痕迹!
希望,在最后一刻,以这样一种卑微的方式,被保留了下来!
这一次,王太医和李工匠等人更加小心,几乎是以对待祖宗牌位般的虔诚,重新开始分离、培养。他们总结了之前无数次失败的教训,改进了消毒方法,甚至专门搭建了一个尽可能密闭的“洁净工棚”,进出严格管控,最大限度地减少污染。
而这一次,运气似乎也站在了他们这边。这株劫后余生的霉菌顽强地存活了下来,并且在相对洁净的环境中,开始稳定地生长、扩繁……
就在研究所为这渺茫的希望而奋战时,张之洞筹措的第一批款项八十万两白银,以及小德张秘密借贷到的五十万两,陆续解送入户部银库。耆英捧着那沉甸甸的银票,老泪纵横,差点当场晕厥。
帝国的财政机器,终于又注入了润滑,得以继续艰难地运转。京畿驻军的饷银得以发放,兵工厂的原料采购得以继续,前线将士的粮草补给也重新变得顺畅。
山海关的聂宪藩和辽西的张龙都发来电报,军心稳定,士气回升。西北的王士珍也报告,得到补给后,已开始对周边残匪进行清剿,局面逐步好转。
内外局势,似乎正朝着好的方向发展。
然而,就在这喘息未定之际,理藩院一封八百里加急的军报,如同晴天霹雳,再次震动了紫禁城——俄国哥萨克骑兵约两千人,以“追剿马匪”为名,强行越过中俄边境,进入呼伦贝尔草原,并与当地驻防的清军发生小规模冲突!俄方态度强硬,声称清军庇护马匪,要求清军立刻后撤百里!
赤裸裸的武装挑衅!北疆的阴云,终于化作了雷霆!
养心殿内,刚刚因财政缓解而稍缓的气氛瞬间再次凝固。群臣激愤,主战之声高昂。
“皇上!俄人欺人太甚!竟敢悍然犯境!必须予以迎头痛击!”
“没错!当立刻调集绥远、热河驻军,并命黑龙江将军派兵增援,将俄寇驱逐出境!”
溥仪看着群情汹涌的臣子,心中却是冰冷一片。他何尝不想立刻反击?但现实是,帝国刚刚经历大战,元气未复,财政依旧脆弱,三线兵力都捉襟见肘,哪里还有多余的兵力去北疆与强大的俄国打一场国战?
“都安静!”溥仪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瞬间压下了殿内的嘈杂。
他走到北疆地图前,目光锐利:“打?拿什么打?我们的主力还在关外和西北!国库刚刚借来的银子,够支撑一场与俄国的全面战争吗?”
一连串的问题,让主战派顿时语塞。
“那……难道就任由俄人如此猖獗?我大清颜面何存?”有大臣不甘道。
“颜面不是靠一时意气争来的!”溥仪冷声道,“俄人此举,试探之意多于真要开战。他们是想看看朕的反应,看看朝廷的虚实!”
他沉吟片刻,下令道:“第一,电令黑龙江将军、绥远都统,边境部队提高戒备,严密监视俄军动向,但未有朕旨,绝不可擅自开火,避免事态扩大!”
“第二,以外务部名义,向俄国驻华公使提出最强烈抗议,要求其立刻解释越境行为,并限期撤军!同时,将此事通报英、美、法、德等国公使,揭露俄方破坏远东和平之行径!”
“第三,”溥仪的目光变得深邃,“命张之洞,加快与南方绅商洽谈,以‘开发北疆、巩固边防’为由,再发行一批专项债券!并让他放出风声,朝廷正与英美洽谈借款,用于向英美采购军火,加强东北防务!”
这是外交、舆论、金融的三重组合拳。既要展现强硬姿态,守住底线,又要利用列强之间的矛盾,牵制俄国,同时虚张声势,为自己争取时间和空间。
“另外,”溥仪看向王士珍,“关外和西北,要加快进度!朕要在三个月内,看到决定性的成果!只有尽快解决内患,我们才能集中力量,应对北疆之敌!”
压力,再次传导至前线。
而此刻的西苑兵工厂,那台蒸汽履带底盘,在经过无数次改进和加固后,终于勉强能够以缓慢的速度,进行相对可靠的转向和越障(矮坎)测试。虽然距离实战要求还差十万八千里,但那钢铁身躯碾压过障碍时发出的轰鸣,仿佛在预示着一种全新的战争模式正在萌芽。
医药研究所内,那株珍贵的金黄色霉菌,终于在多个培养盘中成功扩繁,形成了规模可观的金黄色菌苔……
希望的微光与战争的阴霾,在帝国的天空中交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