墙后的黑暗,浓稠得如同凝固的墨汁,带着一股刺骨的阴冷和浓烈的土腥气,瞬间将夏天和母亲吞没。夏天一手紧紧搀扶着几乎无法站立的母亲,另一只手死死攥着那块冰凉刺骨的木牌,龟甲贴身放着,传来一丝微弱的温热,勉强驱散着侵入骨髓的寒意。他咬着手电筒(出发前用尽最后力气换上了备用电池,光线依旧昏黄),光柱在狭窄的通道内摇曳,如同风中残烛,只能照亮脚下几尺见方。
通道是向下倾斜的,开凿得极其粗糙,仅容一人勉强通行,两侧和头顶的岩壁湿滑黏腻,布满了深色的苔藓和某种暗红色的、仿佛干涸血迹的凝结物。脚下是凹凸不平的碎石,每走一步都异常艰难,尤其是对于腿伤严重的夏天和虚弱不堪的母亲而言。夏母几乎将全身的重量都压在儿子身上,呼吸急促而微弱,冰冷的汗水浸透了她的额发,眼神空洞地望着前方无尽的黑暗,充满了绝望。
“妈,坚持住,就快到了。”夏天低声鼓励着,声音在狭窄的通道里产生空洞的回响,更添几分诡异。他自己也已是强弩之末,左腿的剧痛如同潮水般一阵阵袭来,让他眼前发黑,全靠意志力在支撑。他不敢回头,身后那扇滑开的墙壁早已无声合拢,断绝了退路。
通道蜿蜒曲折,似乎没有尽头。空气中那股土腥味越来越浓,还夹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类似檀香熄灭后的焦糊味,以及一种更深的、仿佛什么东西正在缓慢腐烂的甜腻恶臭。偶尔有冰冷的水滴从头顶的岩缝落下,砸在脸上或脖颈上,带来一阵刺骨的凉意。
最令人不安的,是那种无处不在的被窥视感。即使在这深入地下的通道中,夏天依然能感觉到,有一双充满怨毒的眼睛,正穿透厚重的岩层,死死地盯着他们。木牌在手中微微震动,散发出更加冰冷的寒意,仿佛在与某种无形的存在产生共鸣。龟甲的热度时强时弱,似乎在抵抗着越来越浓的阴邪气息。
爬行了仿佛一个世纪那么久,前方终于出现了一丝变化。通道似乎变得宽敞了一些,尽头隐约传来微弱的水声,不是暗河那种奔流声,而是更加粘稠、缓慢的滴答声,仿佛有什么东西在渗漏。
夏天心中一紧,放慢脚步,更加警惕。手电光向前扫去,只见通道尽头连接着一个不大的天然石穴。石穴中央,有一个浅浅的、浑浊的水洼,水洼上方,一根粗壮的钟乳石正一滴滴落下乳白色的、粘稠的液体,落入水中,发出沉闷的“滴答”声。而水洼周围的地面上,散落着一些白森森的、细小的骨骸,像是禽类或者鼠类。
这景象让他想起了之前那个绿光石坑,但这里似乎更加原始和污秽。
然而,吸引夏天目光的,并非这诡异的水洼,而是石穴一侧的岩壁。那面岩壁上,密密麻麻地刻满了各种扭曲、诡异的符文!这些符文比他在山神庙和老宅墙壁上看到的更加复杂、更加古老,覆盖了整面墙壁,在昏黄的手电光下,如同无数只窥视的眼睛,散发着令人心悸的不祥气息。
而在这些符文的正中央,有一个明显的、碗口大小的凹陷,凹陷周围的符文线条格外密集和深邃,仿佛所有的能量都汇聚于此。凹陷的内部,似乎还残留着一些暗红色的、早已干涸的污渍。
夏天的心脏狂跳起来!这地方这符文这凹陷!清虚子遗书中提到的“阵眼”?还是另一个与“半截缸”息息相关的关键节点?木牌在这里会产生什么反应?
他搀着母亲,小心翼翼地靠近那面刻满符文的岩壁。越是靠近,那股阴冷邪恶的气息就越发浓重,木牌震动得也更加剧烈,冰寒刺骨。龟甲散发出的温热几乎被完全压制,母亲更是瑟瑟发抖,几乎要瘫软下去。
“天儿这这是什么地方?我好冷”夏母的声音带着哭腔,充满了恐惧。
“别怕,妈,我们就看看。”夏天强作镇定,将手电光聚焦在那个中央的凹陷上。他犹豫了一下,一种强烈的直觉驱使着他,他缓缓地、将手中的木牌,朝着那个凹陷按了过去!
就在木牌即将接触凹陷的瞬间——
“嗡!”
一声低沉却震人心魄的嗡鸣陡然响起!整个石穴仿佛都震动了一下!墙壁上所有的符文瞬间亮起一种幽暗的、仿佛来自地狱深处的惨绿色光芒!光芒如同活物般在符文中疯狂流窜,发出滋滋的电流声!
与此同时,夏天手中的木牌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刺骨寒意,一股狂暴的怨念能量如同决堤的洪水,顺着他的手臂疯狂涌入他的身体!他惨叫一声,感觉自己的灵魂都要被冻结、撕裂,眼前一黑,一口鲜血喷了出来,整个人向后倒飞出去,重重摔在冰冷的地上!
“天儿!”夏母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叫,扑到儿子身边。
夏天意识模糊,浑身冰冷刺骨,只有手中的木牌依旧死死握着。他看到,那面墙壁上的绿光正在剧烈闪烁,符文扭曲变形,仿佛有什么东西要从里面挣脱出来!而那个凹陷处,此刻正汩汩地涌出一种暗红色的、粘稠如血的液体,散发着浓郁的血腥和怨气!
“不对这不是阵眼这是陷阱!”一个可怕的念头在夏天濒临崩溃的意识中闪过!清虚子可能被骗了!或者,这根本就是“半截缸”怨念设置的诱饵,用来吸收和放大靠近者的恐惧与生命力!
必须离开这里!
他用尽最后一丝意志,挣扎着想要爬起。但就在这时,石穴入口的方向,那熟悉的、沉重的戳地声和粘腻的拖行声,伴随着令人窒息的腥风,由远及近,清晰地传了过来!
它来了!它被这里的异动吸引过来了!
前有符文陷阱爆发,后有索命怨灵逼近!真正的绝杀之局!
夏天看着身边惊恐万状、几乎崩溃的母亲,又看了一眼手中那块仿佛要将他灵魂都冻结的木牌,以及口袋里那枚还在微弱发热的龟甲绝望,如同最深的海水,将他彻底淹没。
难道真的无路可走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