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妖关的空气在碰撞的刹那凝成了实质。
魔鄢的魔龙真身掀起百里黑雾，上官洪的大戟砸出的雷光却像劈开夜幕的利剑，两股九阶力量在十里上空相撞时，连云层都被震成了齑粉。
下方的士兵们仰着头，看邪冥子的幽火与妖皇的毒雾绞成紫黑色的旋涡，看雷震天无极棍扫过之处，妖王们的利爪瞬间化为飞灰——这场九境与九阶的碰撞，每一秒都在改写天地的颜色。
上官洪的金甲在黑雾里时隐时现，大戟上的水之势，每次挥动都带起成片的龙吟惨叫。
“魔鄢你这爬虫，多年前被我打断的龙角长出来了？”他避开迎面喷来的龙息，锤头擦着魔鄢的脖颈掠过，带起一串火星，“可惜还是这么不经打！”
魔鄢的巨尾横扫而来，将半边天空染成墨色。
他避开上官洪的锋芒，转而扑向邪冥子：“先灭了你这玩阴火的！”
黑雾突然化作万千骨刺，密密麻麻地刺向那片幽蓝火焰。
邪冥子却不慌不忙，指尖结印的刹那，火焰突然反向收缩，最后凝成颗莲子大小的光球，那些骨刺触及光球的瞬间，竟像冰雪般消融。
“十九位妖皇，连两个人类都拿不下？”魔鄢的怒吼震得云层翻涌。
赤甲妖皇闻言猛地加速，它龙爪上突然覆盖上层暗红色的鳞片，那是燃烧精血换来的爆发力。
雷震天的无极棍及时的轰击它的身上，使他受到重创，暂缓了行动。
“拖住他们就好。”赤甲妖皇闷哼着甩动脖颈，将雷震天拖向妖群深处。
其余十八位妖皇立刻呈圆形包围上去，八阶妖力交织成的光网越收越紧，连雷震天的雷光都难以穿透。
邪冥子的幽火虽然焚杀了三位妖王，却被七位妖皇联手布下的冰阵困住，蓝色火焰在寒气里明明灭灭，像风中残烛。
镇妖关的城楼上，我看着十里上空那片翻滚的能量风暴，手心的冷汗已经浸湿了剑柄。
清儿正指挥诸多势力子弟加固灵力护盾，那些刚才还耀武扬威的妖皇此刻成了牵制九境强者的棋子，而真正的杀招，藏在更下方——黑压压的妖王群体已经摸到了关前的护城河，它们踩着同伴的尸体搭建浮桥，七阶的妖气像涨潮的海水，正一寸寸漫过防御工事。
“大人，东南角快撑不住了！”副将的吼声里带着哭腔。
我转头时，正看见条千丈巨蟒张开血盆大口，獠牙上滴落的毒液腐蚀着城墙的符文，那些由百名修士刻下的防御阵，此刻正发出不堪重负的哀鸣。
我摸向怀中的玉牌时，指尖触到的不是冰凉的玉石，而是父王赠送的护身符。
那是块通体雪白的龙纹玉，“青儿，照顾好自己。”我将玉牌举过头顶，六境灵力毫无保留地注入其中。玉石表面的龙纹突然亮起，像有活龙在里面苏醒。
周围的士兵们都停下了动作，连攻城的妖族也愣住了，它们歪着头，似乎在感知那股既熟悉又恐惧的气息。
“咔嚓——”
玉牌碎裂的脆响盖过了所有厮杀。碎片纷飞的刹那，道白袍身影从关隘中央升起，他足踏虚空，黑发在风中猎猎作响，腰间悬着的长剑与普通士兵的玄铁剑一模一样，只是剑鞘上的宝石比星辰更亮。
当面容转向妖群时，连天空中的混战都出现了刹那的停滞。
“王战？！”赤甲妖皇的龙瞳猛地收缩，它下意识地后退，龙爪踩在浮桥上，竟将同伴的尸体踩得粉碎。
那些正要攀爬城墙的妖王们像是被施了定身咒，有的爪子还抓在砖缝里，有的毒液正滴落在半空，全都僵在原地，瞳孔里映出的白袍身影，比死亡更让它们恐惧。
父王的虚影没有说话，只是抬手按在城楼上。
他掌心落下的瞬间，整座镇妖关突然亮起金色的光纹，那些从地基里蔓延而出的符文，正是当年他以九境巅峰布下的“镇妖大阵”。
光纹所过之处，妖王们发出凄厉的惨叫，七阶的妖气像被烈日炙烤的冰雪，迅速消融。
千丈巨蟒最先崩溃，它疯狂地扭动身体想要逃离，却被光纹缠住七寸，庞大的身躯在金光里寸寸瓦解，最后只留下滩腥臭的黑泥。那些搭建浮桥的妖族转身就跑，它们踩着同伴的尸体向外逃窜，七阶的骄傲在白袍虚影面前，碎得比玉牌还彻底。
我站在城楼上，看着父王的虚影。他比平时见到的更高大，白袍上没有丝毫褶皱，腰间的长剑虽未出鞘，却让十里之内的妖族不敢直视。
关前的浮桥在逃亡中坍塌，那些刚才还凶神恶煞的妖王，此刻像丧家之犬般向三里外狂奔，仿佛身后追着的不是虚影，而是当年那道贯穿妖帝肩胛的剑光。
“是镇北王...”有老兵跪在地上，老泪纵横，“当年他就是这样站在关前，单剑逼退十万妖兵...”
父王的虚影缓缓转头，目光落在我身上时，带着熟悉的温和。
他没有说话，却像有千言万语融入风中——那是“守住”，是“别怕”，是王家世代相传的沉默誓言。
十里上空的黑雾突然剧烈翻涌。魔鄢看着关前的白袍虚影，眼底的震惊迅速转为狰狞：“不过是道虚影，慌什么！”
他的吼声惊醒了陷入恐惧的妖皇们，赤甲妖皇咬碎了颗血珠，龙鳞再次染上血色，“陛下说得对！王战远在帝都，这虚影撑不了多久！”
但魔鄢的眼神却瞟向了西方，那里的天际正飘来朵紫黑色的云。
他突然扯开喉咙长啸，龙吟声里夹杂着复杂的音节，显然是在传递讯息。
我心头猛地一沉，父王的虚影虽能镇住七阶妖王，八阶妖皇。却对于九阶妖帝恐怕只有不过十招的能量——魔鄢在等援军，等那位同样是九阶的九幽凤凰。
果然，紫黑云团在三里外停下时，漫山遍野的梧桐花突然绽放，那些妖异的紫色花朵里，走出个红衣女子。
她身后跟着的不是千军万马，只有七位八阶妖皇，个个气息沉稳如渊，显然是九幽山的精英。
幽篁的目光掠过白袍虚影时，红唇勾起抹冷笑：“王战的虚影？魔鄢，你连这点场面都镇不住？”
“少废话，”魔鄢的声音里带着不耐烦，“这虚影是玉牌所化，力量有限，你我联手，三招就能破！实在不行挡住十招也可。”
他说得没错，父王的虚影虽有九境气势，却没有实体支撑，就像风中的烛火，看似明亮，实则脆弱。
幽篁突然化作道紫火，速度快得只剩残影。
她身后的七位妖皇同时出手，八阶力量交织成柄巨斧，朝着白袍虚影狠狠劈去。
紫火与巨斧在半空汇合，竟燃起丈高的烈焰，那是能焚尽灵力的凤凰真火，当年多少修士的金丹，都在这火焰里化为飞灰。
“父王！”我下意识地冲上前，却被股柔和的力量拦住。白袍虚影缓缓抬手，他腰间的长剑终于出鞘，没有惊天动地的声势，只有道淡淡的白光，像切开黄油般划过紫火巨斧。
“噗——”
巨斧应声而碎，七位妖皇同时喷出鲜血，倒飞出去。
幽篁的紫火被白光扫中，竟像被浇了冷水般熄灭大半，她踉跄着后退，红衣上多了道清晰的剑痕。
父王的虚影依旧沉默，只是握剑的手更稳了，白袍在风中飘动的弧度，与当年镇守关隘的姿态分毫不差。
“不可能...”幽篁的声音里带着难以置信。
她身后的凤凰妖皇想要上前，却被她抬手制止。
这位向来高傲的九幽之主，此刻看着白袍虚影的眼神里，第一次有了恐惧——那是刻在血脉里的记忆，是十几年前被王战一剑劈开巢穴的阴影。
魔鄢看着倒飞的妖皇，又看看脸色苍白的幽篁，黑雾里的龙瞳闪过丝犹豫。
他知道父王的虚影撑不了太久，但刚才那剑里的锋芒，与当年重创他师傅的剑意如出一辙。
镇妖关的土地在共鸣，那些深埋地下的骸骨在颤抖，连天空中的雷光与幽火都变得更炽烈——人族的三位九境强者，显然抓住了这转瞬即逝的机会。
“雷伙计，加把劲！”邪冥子的幽火突然暴涨，他竟燃烧精血换来力量，幽蓝色的火焰化作条巨龙，死死缠住魔鄢的龙躯。
雷震天的无极棍砸出漫天雷光，每道闪电都精准地劈在魔龙的鳞片缝隙里，让这位九阶妖帝发出痛苦的嘶吼。
上官洪的大戟，将十九位妖皇困在其中。使他们难以再起到分毫作用，若是强行突破，恐会危在旦夕。
关前的白袍虚影开始变得透明，像被风吹散的烟雾。
我知道父王的力量快耗尽了，那些支撑虚影的灵力，正在随着镇妖大阵的光芒一同黯淡。
但就在此时，幽篁突然转身，红衣在风中划出决绝的弧线：“撤！”
七位凤凰妖皇如蒙大赦，立刻护着她向西方退去。
紫黑色的梧桐花在撤退的轨迹上凋零，像场仓促结束的葬礼。
魔鄢见状怒吼：“幽篁！你敢临阵脱逃！”
但他的吼声很快被雷光淹没，雷震天的无极棍已经砸在他的逆鳞上，让这位不可一世的魔龙之主第一次尝到了恐惧的滋味。
“撤兵！”魔鄢的咆哮里带着不甘。
他猛地挣脱幽火的纠缠，龙躯在半空盘旋三周，最后深深地看了眼白袍虚影，才带着残部向魔龙殇域退去。
那些原本搭建浮桥的妖王们早已逃得无影无踪，关前只留下堆积如山的尸体，七阶的妖气随着妖群的撤退迅速消散，露出被鲜血浸透的土地。
当最后一缕妖气消失在天际时，父王的虚影彻底化作光点。
那些碎片没有随风散去，而是像萤火虫般落在城楼上，融入士兵们的甲胄，融入城墙的符文，融入镇妖关的每块砖石。
我伸手去接时，只抓住片温暖的光，那是父王留在世间的最后温度。
上官洪落在城楼上，金甲上的水幕渐渐平息。
他看着我，突然咧嘴笑了：“你父王这招，比当年对付我时还狠。”邪冥子和雷震天也走了过来，幽冥教圣主的和震天宗宗主黑袍上沾着血迹，却难掩眼底的疲惫。
“多谢三位前辈。”我拱手时，才发现手臂早已麻木。
残阳如血，洒在镇妖关的城楼上。士兵们瘫坐在地上，有的哭，有的笑，有的抱着同伴的尸体沉默。
关前的土地上，妖王的尸骸正在消融，露出下面黝黑的泥土，那泥土里混着的，有妖族的血，还有人族的骨。
城楼角的铜铃不知何时又开始作响，这次的声音不再沙哑，而是带着穿透云层的清亮。
我抬头时，正看见南境的天际掠过一群白鸽，它们翅膀拍打的节奏里，藏着比朝阳更温暖的讯息——大夏王朝还在，镇妖关还在，王家的人，也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