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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飞瞳孔骤缩!那凶煞气息狂暴无边!他想也不想,右拳积蓄的全部火灵之力悍然轰出!一只巨大的火焰拳头咆哮着砸向瘴气头颅!

轰——!

震耳欲聋的爆炸!赤火与灰绿剧毒如同两股洪流对撞、撕扯、湮灭!灼热的气流混合着致命的毒息瞬间爆散!火焰之拳只坚持了一瞬就被侵蚀洞穿!

“噗!”许飞周身烈焰甲胄剧烈震荡,喉头一甜,身体被恐怖的冲击波撞得倒飞而回,嘴角溢出血丝!那瘴气头颅也黯淡了大半,却依旧凶猛地啃噬而来!

“师兄!”苏晓想扑上援手。

千钧一发!一只沉稳的手掌按在星遥背后,精纯的灵力狂涌而入!是李思远!他放弃了计算路线,将算力全部转化为支撑大阵的推力!

“玄武,镇!”

星遥得了强援,痛苦地嘶吼一声,七窍都渗出血丝!那原本不断黯淡的银色光罩骤然凝实了数倍,表面龟甲纹路如同活了过来,散发出古老苍茫的气息!轰隆!瘴气头颅狠狠撞在光罩上,如同撞上一座神山!光罩剧烈凹陷、剧颤,裂纹密布!星遥和李思远同时喷出一口鲜血,脸色金纸!

就在这光罩破裂、剧毒灌入的生死关头!

“疾!”陈涛目眦欲裂,蓄势待发的“金刚符”化作两道金虹激射而出!符箓后发先至,如同最锐利的矛尖,精准无比地刺入那因撞击而暴露出的、幽暗光芒最盛的瘴母核心!

噗嗤!

如同戳破了一个污秽的气囊!那点幽暗光芒瞬间破裂、炸散!那巨大的瘴气头颅发出一声非人的凄厉尖啸,瞬间瓦解崩溃,化作漫天溃散的灰绿气流!

“走——!”许飞抹去嘴角血迹,在气流倒卷的瞬间弹身而起,赤焰再次燃起,重新撕裂前方稍有平息的瘴幕。李思远强忍晕眩,抓住路线轨迹的最后一线指引,咬牙前冲。

在重重瘴气深谷的尽头,空间陡然开阔!

与其说是谷,不如说是一片被奇异力量笼罩、保存相对完好的世外桃源。谷内古木参天,藤蔓如瀑,奇花异草遍布。最奇特的是无数闪烁着幽蓝、碧绿、淡金光芒的光点在空中缓慢飞舞、沉浮,犹如夏夜成群的萤火虫(“流光虫”,沧溟子解释这是一种对空间、灵力纯净度要求极高的奇特生物,它们的光芒能微弱滋养神魂)。

没有想象中的惊天宝光或高耸封印。只有一方约十丈方圆、死寂如墨的寒潭。潭水粘稠如油,漆黑一片,潭水表面没有一丝波澜,没有任何倒影,仿佛连光都无法逃脱。唯一诡异的光源,来自潭中心处悬浮的一颗头颅大小的……石头?它通体黝黑,非金非石,表面如同磨砂,却又在某种特定的角度,能看到其内部有无数的、极其微小的幽暗星辰在缓缓流转、明灭!一种难以言喻的冰冷、吞噬、死寂的气息,从那“星辰”上弥漫开来,笼罩着整个寒潭。

寒潭边缘,几片破碎的、闪烁着微光的空间碎片如同枯叶般漂浮着,散发出不稳定的虚空风暴气息。显然,有人在此强行开辟过通道!

潭边的空间碎片如幽灵般明灭不定,散发出的虚空乱流刺得人皮肤生疼。许飞几人屏息凝神,避开那些不稳定的区域,仔细搜寻每一寸地面与残垣。

“既是封印‘暗珠’的关键,本体必在附近!” 沧溟子虚影在许飞识海中催促,语气带着千年未有的凝重,“暗珠锁灵镇魔,其本体当为至坚至纯之物,留意灵气完全内敛的死寂之物!”

许飞依言而行,目光扫过寒潭周遭。碎石、断木、腐朽的金属碎片……一切都被那诡异的黑潭气息侵染得死气沉沉。他小心翼翼地靠近一块半埋在污泥中的巨大青石,指尖凝聚一丝灵力,拨开覆盖其上的淤泥枯叶。就在青石根部一道裂缝里,一点极其黯淡、几与黑泥融为一体的墨绿微光,引起了他的注意。

“嗯?”许飞心中一动。这点微光并非来自潭水,且其上流转着极其微弱却异常古老的防护禁制痕迹——若非他神魂被灰白藤蔓反复强化又经过魂碑滋养,几乎无法察觉!他指尖包裹一层薄薄的灰雾(隔绝黑潭气息侵蚀),谨慎地探入裂缝。

他蹲下身,拂开碎石和碎玉片。

一本(或更准确地说,一片)约巴掌大小、一指厚、残缺不堪的玉质简牍嵌在硬实的黑色泥土里。它显然经历过可怕的损毁或侵蚀,边缘崩裂,中央有多道穿透性的裂纹,玉质也晦暗无光。勉强可见的裂痕边缘,雕刻着几个几乎磨灭的古老篆字痕迹:“培…鼎…炼…”。许飞心中一动,将其也取了出来。入手微凉沉重。

指尖触碰到的并非泥土,而是一个冰冷坚硬、约莫巴掌大小、边缘圆润的物体。他缓缓将其抽出,拂去表面污秽。

入手冰凉,沉甸甸的质感。这是一块墨绿色的方形玉版,玉质温润,但表面黯淡无光,遍布细微裂痕,仿佛经历过巨大冲击。然而,就在玉版中心,一道细若发丝的金色符文正顽强地闪烁着微弱的光芒,正是那点微光的来源——一个几乎耗尽能量、濒临崩溃的古老保护禁制。

玉简上没有任何文字,只刻着一枚古朴的药鼎纹样。一股纯净、深厚、仿佛蕴藏着无尽草木精华与丹道真谛的气息扑面而来,仅仅是气息就让许飞精神大振。

许飞郑重地将玉简拿起,灵识微动,探入其中。瞬间,海量的信息洪流冲入脑海:

嗡!

并非功法传承的庞大冲击,而是一股驳杂却极其精微的信息流涌入脑海——无数奇花异草的图形、繁复玄奥的丹诀手印、精妙入微的控火法门、令人闻所未闻的材料组合方式……瞬间填满他的意识!最后,所有的信息都指向一个核心:炼制一种名为“九转涅盘丹”的顶级丹药的全套古法!

“是丹书玉简!”许飞压下心中的惊讶,意识到自己发现了什么,“而且是保存相对完好、记载着极其高深古丹方的玉简!最为宝贵的是,上面居然还有炼丹大能批注的自己炼丹心得和体会,其中不乏历代玄元宗长老和宗主。”

他快速浏览其中最核心的“九转涅盘丹”丹方,更是心头狂跳——此丹竟有夺天地造化、重塑根基甚至逆天续命之效!所需主药如“九幽冥火草”、“万年凤凰木心髓”、“星辰泪”……无一不是只存在于传说中的天地奇珍!更苛刻的是,炼制此丹,需至少中品以上的丹炉法宝作为核心,若以传说中蕴含大道法则的上古丹炉来炼制,不仅能大幅提升成丹率,更可赋予丹药一丝本源道韵!

压轴最重要的那一部分——关于“镇魂清心丹”“破魔金光粉”的炼制图解与心得,甚至还有一小段沧溟子对镇魔塔周边封印阵列运行时细微灵力波动的观察记录与推测:“…塔周百丈,煞气凝冰,然每九十九息,塔基核心石阵交汇处,地脉阴气有一刹那之‘低谷’,时长不足百分之一息,此时若能以纯阳破魔之力或‘金光粉’之粉末注入塔基与阵石接触之裂纹…或有极小几率可窥塔内气息而不引封印反噬…” 字里行间充满了未尽的探索与深深的忧虑。

“太好了!这正是我们现在最需要的知识储备!”许飞欣喜地将关键信息共享给队友。有了这些丹方和观察笔记,至少在面对那未知的“镇魔塔”威胁时,他们不再是一片茫然!

“果然是上古仙宗的手笔,连炼丹都如此惊天动地……可惜了。”许飞心头一阵火热又旋即冷却。这些天材地宝太过渺茫,而且最关键的是——“中品以上丹炉法宝”?这种东西别说自己,就是天宝宗学院丹鼎系的镇系之宝恐怕也未必够格。自己手里唯一沾点边的,只有那个从遗迹角落里顺回来的、卖相丑陋、被当做“煮饭炉子”使唤至今的玩意儿了。

他翻手取出那个被烟火熏得黝黑、表面斑驳凹凸、形如一个小鼎的物件,掂了掂,手感倒是异常沉重。它平日里也就被用来热热干粮或煮点清水,从未展现过任何神异,丢地上都没人多看一眼。

“此炉……”沧溟子的意念在许飞识海中突然剧烈波动起来,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疑与一种近乎荒谬的啼笑皆非,“小子!你手里这……这‘煮饭的炉子’……它…它的气息?!”

许飞一愣,低头看向手中这其貌不扬,甚至可以说是寒酸的黑疙瘩:“前辈认得此物?这……难道还真是什么宝贝不成?”

沧溟子的意念仿佛围着那黑鼎炉飞速转了无数圈,声音都带着一丝颤抖,又混杂着浓浓的哭笑不得:“气息!仔细感应它的气息!虽然被烟火凡尘掩盖了九成九,被某种强大的自晦禁制刻意封印,但那最深处的一缕大道之韵……绝对错不了!这……这分明是当年我宗丹器院三大镇院之宝之一——**‘造化烘炉’**的赝品……不!这炉子虽为仿品,但绝对出自顶级炼器宗师之手!其仿的正是真正的‘造化烘炉’之形与意!它不该在这里…它应该…应该在那次大劫中……”

沧溟子的意念忽然停滞,仿佛陷入某种巨大的悲伤和混乱的记忆碎片中,那属于残念的波动剧烈起伏,无法连贯。显然,关于这炉子的具体下落和遭遇,连同宗门破碎的记忆一样,已经变得残破不堪。

苏晓一直留意着许飞的动作,见他先是摸到玉简神情异样,又拿出那黑炉子发愣,忍不住问道:“许师兄,这玉简里记载了什么?还有这炉子……” 她对丹炉有着天然的敏感,虽然那炉子看起来破破烂烂,但不知为何,方才沧溟子意念激荡的瞬间,她似乎也模糊地捕捉到了一丝极其隐晦的、仿佛大地深处传来温热的奇异波动。

“玉简里是一套非常高深的古炼丹传承,尤其是其中名为‘九转涅盘丹’的丹方,堪称夺天地造化。”许飞将玉简递给苏晓,“可惜,材料难寻。更要命的是,炼制它需要至少中品丹炉法宝,最好是上古级别的。”他晃了晃手中的黑鼎炉,苦笑道:“然后前辈告诉我,这个我们一直用来煮东西的……很可能是件不得了的宝贝,‘造化烘炉’的仿制品!”

“造化烘炉?!”苏晓惊呼出声,作为丹鼎系弟子,她比许飞更清楚“造化烘炉”在丹道传说中的地位!那是传说中能轻易熔炼星辰、点石成丹、蕴含造化之力的无上圣器!哪怕只是其一丝道韵的仿品,其价值也远超普通的上品法宝!

她几乎是抢过许飞手中的黑炉子,纤手抚过炉身那些凹凸不平的斑驳痕迹,强大的草木感知力顺着指尖渗透。起初依旧是一片沉寂的冰凉和凡铁的粗粝感,但在她灵力持续温和的深入探察下,尤其是在许飞识海中沧溟子残念尚未完全平息的波动牵引下……嗡!

一丝极其微弱、却如同心脏跳动般的沉闷嗡鸣,陡然从炉体最深处传来!紧接着,一股温和、博大、仿佛能承载万物、孕育生机的厚重气韵一闪而逝!仿佛沉睡亿万载的古老火山,在尘埃中微微苏醒了一瞬!

“啊!”苏晓如遭电击,惊得差点脱手,美眸瞪得溜圆,声音都在发颤,“真…真的!这里面……好古老!好庞大的气韵!虽然被死死封印着……但刚刚那一下……我能感觉到!”她激动地看着许飞,又看看手中其貌不扬的炉子,惊喜交加:“许师兄!我们捡到宝了!天大的宝贝!这绝对是一件顶级的丹炉法宝!它的品阶…我感觉至少是上品……不,可能更高!只是受损太重,又被彻底封印了!”

陈涛、李思远、星遥闻言也全都围了过来,眼神灼热地盯着那黑炉子。这不就是之前在玄音洞府随手捡的炉子么,怎么就变成一个可能超越上品法宝级别的丹炉?而且还是上古仿品?这机缘也太大了!

许飞看着那还冒着点热气的破炉子,再看看手里那篇玉简《鼎元炼丹录》,脸上表情十分精彩:三分尴尬,三分懵圈,还有四分被巨大馅饼砸中般的眩晕……

他好像…用一件可以拿来炼极品灵丹的上品宝鼎…煮了一路饭。

“我们还是好生找找暗珠本体吧”,许飞挠了挠头,缓解尴尬的开口道。

沧溟子的残念在识海中叹息,带着难以释怀的疑惑与沉重:“寒潭中央那物…非是暗珠本体。那只是一个更可怕的、由极其精纯的怨煞、死寂、乃至…一丝微弱魔意与破碎空间之力融合而成的‘影壳’!暗珠被取走后,支撑这‘影壳’的锁链被斩断,其内本就蕴含的不祥与死意开始弥散。那强行开辟通道留下的空间碎片就是明证!暗阁那群疯子,不仅要钥匙,似乎还试图染指这封印核心本身?真正的暗珠本体,作为开启特定锁的钥匙,材质特殊,与这封印核心同源而生,绝不会离此太远。寻找范围应在一里之内!务必找到它!此物关系镇魔塔真正开启权柄,绝不能再落入那帮冷血之辈手中!”他的声音带着焦急,“那塔中究竟封着什么…老夫生前亦无权知晓其全貌,只知是从上古遗留至今的可怕灾祸!它若被放出来…千年累积的怨毒爆发…唉,快找!此珠一旦落入心怀叵测之人手,便是倾天之祸!”

众人心中一凛,立刻在寒气刺骨、死意弥漫的寒潭周边展开地毯式搜索。搜索过程极为艰难,神识在此地被严重压制扭曲,视线也受到浓重死寂之气干扰。许飞凭借远超同阶的强大神识和不惧死气侵蚀的肉身(灰白藤蔓时刻为其净化),一寸寸扫过每一寸土地、碎石、断裂的禁制基座…

忽然,他踏在一块看似普通的半截断裂石碑旁时,脚下传来一声轻微的“咔嚓”脆响,如同踩碎了某种薄壳。移开脚,发现石碑根部覆盖的厚厚黑泥里,竟有一块凸起的硬物。许飞小心翼翼挖开黑泥,一个表面被腐蚀得坑坑洼洼、仅剩半掌大小的残破玉盒显露出来!玉盒已碎裂,但盒底一角,静静地躺着一颗龙眼大小、毫不起眼的黑色石头。它看起来普通至极,像河边随处可见的鹅卵石,但与之前沧溟子的描述吻合——非金非石,表面是磨砂质感!

许飞尝试输入一丝极为微弱的灵力。石头毫无反应。

“就是它!”沧溟子激动地在识海喊道,“暗珠本体!因其为钥匙核心,材质特殊,与核心锁扣同源共振方能激活,普通灵力根本无法催动!快收起来!需以特殊禁制手法隔绝气息,防止与核心封印产生未知连锁反应!”

许飞立刻依言照做,用沧溟子传授的一个小型敛息隔绝禁制,将这块看似平凡的“石头”小心翼翼地层层包裹,收入贴身的储物袋深处。那黑沉的死寂寒潭似乎毫无变化。

寒潭的阴冷水汽像毒蛇的黏液贴在皮肤上。许飞收回凝注潭心“星辰”的目光,掌心传来那块收束着暗珠的滚烫玉符特有的微凉坚硬——隔绝禁制如同无形的茧,隔绝了内里那足以吞噬一切生机的死寂。

“不必再逗留此地了,”许飞的声音穿透压抑,打破潭边令人窒息的氛围,他率先转身,“这水潭的气息不对,绝非善地。沧溟前辈提过,封禁在镇魔塔底的东西……还是少沾因果为妙。”一丝若有若无的警告,随着许飞的话语,悄然爬上苏晓等人的脊背。

众人毫不迟疑,立刻远离这片散发着不祥气息的区域。

绕过那死寂如墨的怪异寒潭,眼前是玄元宗核心地带惨烈的景象。曾经巍峨雄浑的主殿群落,如今只剩下巨大断裂的基座和倾倒的石柱,其上覆盖着厚厚的、颜色暗淡的积灰。碎裂的斗拱飞檐散落一地,像巨兽的残骸,无声诉说着千年寂灭。几缕稀薄的光线刺破坍塌穹顶的缝隙,落在地面积尘上,形成光暗交错的诡异斑块,风吹过时,细小的尘埃便在光束中飞舞,犹如尚未散尽的游魂。

行走在这片宏大的废墟中,脚下是碎石与尘土,举目是断壁残垣,时间的重量仿佛凝固在每一寸腐朽的砖石里。唯有风声,呜咽着穿过坍塌的殿宇间隙,平添几分萧索孤寂。星遥轻轻拨开一处断墙上垂落的枯藤,露出半截被尘封的古老铭文,手指拂过,竟引得几片砖石簌簌剥落。

许飞脑海中,沧溟子苍老喑哑的叹息如同幽谷回音,幽幽荡开:“看此破败……千年沉沦,再无人迹……吾玄元宗,昔年亦是统御一方、执大道之牛耳的强宗巨擘啊!”

沧溟子的残念在精神世界里缓缓具象,化作一个模糊的白须老者虚影,漂浮在许飞的识海角落,仿佛独立于这尘世之外,却又被牢牢锁缚在这片伤心故地。他目光穿透手机空间的壁障,茫然地“望”着外界掠过的殿阁废墟轮廓,充满无力的感伤。

“前辈,”许飞意念一动,尝试着安抚,“宗门盛衰,亦如潮汐涨落,天道使然。”

“天道?哈哈……”沧溟子的残影发出悲凉短促的笑声,“若真循天道,岂会……岂会沦落至此?真正让我宗根基崩毁,道脉断绝的……”老者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积压千年的不甘与惊惧,震得许飞识海微颤,“乃是一场滔天的‘魔劫’!”

“魔劫?”许飞心弦骤然绷紧。

“不错!”沧溟子的虚影剧烈波动起来,仿佛被那久远而可怕的回忆撕扯,“起于幽冥魔渊!毫无征兆!魔气喷薄,如决堤冥海,污秽万里山河!我宗首当其冲!护山大阵在滔天魔气的日夜侵蚀下千疮百孔……无数狰狞嗜血的魔物,自破碎的阵眼缝隙中如潮涌入!山门喋血,灵峰崩塌,昔日同袍顷刻化作枯骨……即便是渡劫尊者……亦被如汪洋般的魔军淹没……”

那血腥惨烈的末日景象,通过沧溟子的残念碎片,化作模糊而恐怖的冲击感,狠狠撞在许飞的意识上。他仿佛听到护山法阵不堪重负的悲鸣,闻到浓郁得令人作呕的血腥气,看到同门弟子在诡异魔爪下惊恐扭曲的脸庞,还有那强如尊者最终在无尽魔潮挣扎中被吞没的绝望!

沧溟子的声音低沉下去,只剩下痛苦的低语:“……那是真正的绝灭之劫……传承断绝,道法陨落……最终……只余这遍布断壁的遗迹,以及深埋地下,连老朽亦只知其存在而不知究竟镇封何物的镇魔塔了……”

“那……镇魔塔?”许飞屏息追问。那塔所镇压的,是否与刚才寒潭感应到的魔气同源?

“镇魔塔乃我玄元宗立宗之祖所建,以不朽神材为本,铭刻三千大道符文!其深,贯穿九幽,其力,镇压万魔!历代宗主亦曾推测,塔底或有封印着源自太古、甚至连其名讳都消隐于时空长河的大恐怖!寒潭里的‘星辰’……怕是当年魔劫冲击下散逸的一丝气息凝成的副产物,借用了暗珠的外泄力量化形……真正的暗珠本体你已收起,塔中封印之物……非是你我如今能探究的!”沧溟子的残念透出浓浓的告诫与无奈。

一行人沉默前行,唯有步履碾碎枯枝败叶的细碎声响。沧溟子的讲述带来的沉重感,让空气变得粘稠。行至一片曾经应是典藏阁的巨大废墟前,倒塌的书架已与碎裂的灵石玉简混作一摊尘土山丘。一丝不易察觉的晦涩灵力波动从这“山丘”深处传出。

断壁残垣间,尘土的气息混杂着朽木与碎玉的微腥。风卷过坍塌的书架形成的“山丘”,将那丝晦涩灵力波动带得更清晰了些,如同垂死之人的低语。但许飞对此置若罔闻。那句压在心头太久、裹挟着血与火迷雾的问题,如同蛰伏的猛兽骤然挣脱牢笼。

“沧溟前辈,”许飞的声音在沉寂的废墟中显得格外突兀,带着一丝他自己都未察觉的紧绷,“您……可知‘天机阁’?”

身旁,正低头踢开一块朽木的陈涛猛地顿住。李思远的目光瞬间锐利如电。苏晓温婉的眼眸浮上忧虑,纤指下意识扣紧丹瓶。就连一直强忍识海刺痛的星遥也抬起了头,苍白的脸上闪过一丝惊愕——天机阁!那个遥远如同传说、与许飞身世谜团紧密纠缠的庞然大物!

空气仿佛凝固了数息。

沧溟子依附于许飞识海深处的那缕魂念,明显地沉寂下去。附着于那枚灰色玉简上的残影,那仙风道骨的面容线条倏然绷紧,眉宇间掠过一丝刻骨的凝重,又迅速化作了深深的、仿佛来自岁月长河彼端的悠远追忆。

“天机……阁……”

他低沉的声音在众人脑海中缓缓荡开,带着一种敬畏与缅怀交织的复杂情绪。

“贫道自是知晓。这个名字,在贫道那个时代,响彻万方仙域!”沧溟子的声音陡然拔高了一瞬,光影构成的衣袍无风自动,仿佛又回到了那个星汉灿烂、道法昌明的年代。“那是高悬于九天之上,窥探天道运行的巨擘!是仙道正统执牛耳者,是维系此间天地运转不可或缺的‘定数’!”

他微微抬手,光影流转间,似在虚空中勾勒出恢弘的景象:“其主山门,隐于南离洲无尽星海深处,缥缈无踪,非有缘、非圣者不可窥见其门墙。其势力之庞大,触角延伸至诸天万界大小宗门、王朝帝国、乃至凡间隐秘角落。天道气运流转、大劫消长、甚至一方世界星辰生灭的轨迹,皆在其推演掌控之中!此等威能,已近于道矣!”

许飞的心跳在沧溟子的描述中不断加剧。手掌紧握成拳,指甲深深陷入掌心。父母惨死的景象、冰冷的追命符、家中地下密室里那个属于“天机阁”的冰冷标记……这些碎片在“定数”、“正统”、“维系天地”等崇高字眼的冲击下,几乎要让他窒息。怎么会是这样?与他查知的阴暗、操纵、杀戮为何如此截然相反?

“贫道当年身为玄元宗传功长老,亦曾有殊荣,奉宗门令喻,有幸三度踏入天机阁那‘观星殿’外殿。”沧溟子的语气带着无比的自豪与追忆,“每一次进入,都如朝圣!那笼罩无尽星空的殿顶,非人力所能建造,似是由亿万真实的星辰罗列运转构成!‘天衍盘’,那件镇压天机阁气运的镇派先天至宝,虽只隔着数重大殿屏障,也能感受到它吞吐诸天星力时那种浩瀚无垠、近乎规则本身的伟岸气息!”

他眼中光影闪动,仿佛亲身回到了那个辉煌的时刻:“每一次,觐见的都是天机阁当代‘司辰’长老,身份尊崇无比,言辞温和却蕴含大道至理,令人如沐春风,又敬畏至深。虽是为宗门向‘天衍盘’祈求未来百年大劫中一线生机指引,但仅仅是在其气息笼罩下静待推演结果的那段时日,贫道一身修为便获益良多,许多修炼关隘竟如履平地!那是真正的、贴近大道的福地!”

“司辰……”许飞在心中默念这个称号,声音干涩,“那天机阁主……”

“阁主玉玄子冕下!”沧溟子的崇敬更甚,“更是道法通玄,功参造化!传闻他早已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自身即是天机化身!等闲根本不得相见。但贫道最后一次前往天机阁时,正逢阁内‘璇玑典仪’,远远见得冕下一袭素袍立于观星殿顶,身影仿佛融入星河大道,仅仅是其无意间流露的一丝道韵投影,就让无数仰望的大能修士陷入悟道之境,当场突破瓶颈者不知凡几!此等境界,已非言语所能形容……” 他话语中带着深深的叹息与向往。

星遥、陈涛、李思远都听得入了神,仿佛置身于那传说中的圣地之中,心驰神往。唯有苏晓,担忧地看向沉默的许飞。她与许飞最是亲近,深知他追查天机阁背后的血泪。

许飞喉咙发紧,一股苦涩逆流而上,声音带着几乎压抑不住的颤抖:“如此煌煌大派……前辈可知……它……它会……” 他无法再说下去。

“会做什么?”沧溟子的影像微微转头,“目光”似落在了许飞身上,带着一丝洞察,“你是想问,这样的宗门,如此崇高的存在,是否会暗地里行使见不得光的手段,甚至……操纵屠戮?”

许飞沉默,但紧抿的唇线便是答案。

沧溟子的虚影再次陷入一种奇特的沉寂。光影构成的面孔上,追忆与崇敬缓缓退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阅尽沧桑的深邃与凝重。

“贫道所知的天机阁,乃是仙道脊梁,秩序执掌者。其行事堂皇浩大,不藏阴私。”沧溟子的声音变得格外缓慢,每一个字都似千钧,“贫道在天机阁的岁月里,所见所闻,皆是其监察诸天,镇压邪氛,调和各方势力纷争,甚至无偿为遭遇灭界之危的小世界提供避劫之机!其门下‘巡天使’,巡视诸界,诛邪卫道,声名遍播寰宇!”

“但是……”他的影像微微摇曳了一下,语气陡然一转,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警示,“天机阁所执掌的,乃是天道衍变的一线脉络!是定数中最难把握的‘变数’!窥探天机,本身就是与煌煌天道对弈!其消耗之大,稍有不慎的反噬之烈,远超想象。贫道曾听闻一些模糊的传闻……天机阁自身,在漫长的岁月长河中,也并非没有付出过惨重的代价。越是深入推演涉及庞大因果、纠缠无数生灵命运的核心轨迹,其所需付出的某种‘牺牲’……或许便越是超乎想象。所谓‘窥天者必承天之重’,此为‘劫’。”

他停顿了许久,光影黯淡了几分,声音带着一种近乎疲惫的空茫:“人力终有穷尽时,天道运转……却磅礴无垠。天机阁坐镇中天,维系这方仙域万载秩序,其功绩毋庸置疑,其本质……在贫道所见,亦属光明伟岸。然,其行事手段是否皆遵循常人所理解的‘正道’?是否能完全规避那无尽推演过程中,被庞大而复杂的天道运行所裹挟而沾染的某些……‘必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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