敖渊指尖那缕流转的金芒并不耀眼，却仿佛抽干了小院周围所有的空气，带来一种令人窒息的死寂。周闯和他身后的骑士们只觉得一股源自血脉深处的恐惧瞬间攫住了心脏，浑身僵硬，连手指都无法动弹分毫，按在刀柄上的手如同被焊死。豆大的汗珠从周闯额角滚落，他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只有瞳孔因极致的惊惧而剧烈收缩。
那是超越了武力对抗层面的、生命层次上的绝对碾压。
阿禾离得最近，虽然那恐怖的威压并非针对她，但她依然感觉胸口发闷，呼吸困难，仿佛下一秒就要被那无形的压力碾碎。她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后背抵住了冰冷的墙壁，才勉强站稳。
就在她以为下一瞬就会血溅五步之时，敖渊却缓缓收回了手，指尖的金芒悄然隐没。
那令人窒息的威压如同潮水般退去。
周闯等人猛地喘过气来，如同离水的鱼，大口大口地呼吸着，脸上血色尽褪，看向敖渊的眼神充满了劫后余生的骇然。他们这才真切地意识到，眼前这位根本不是他们能够以常理揣度、甚至能够“邀请”或“胁迫”的存在。凡间的权势、武力，在对方眼中，恐怕与尘土无异。
“滚。”
敖渊只吐出一个字，声音不高，却如同惊雷炸响在周闯等人耳边。
周闯再不敢多言半句，甚至连礼节都顾不上，狼狈地抱了抱拳，带着手下连滚爬爬地翻身上马，一扯缰绳，头也不回地朝着来路狂奔而去，马蹄扬起的尘土比来时更加慌乱。
直到那几骑消失在村口，阿禾才感觉自己僵硬的四肢慢慢恢复了知觉。她靠着墙壁滑坐到地上，心脏还在“咚咚咚”地狂跳，手心全是冷汗。
“他……他们走了？”她声音还有些发颤。
“嗯。”敖渊应了一声，周身那冷冽的气息也渐渐平复。他低头看向坐在地上的阿禾，见她小脸煞白，眉头几不可察地动了一下。
阿禾抬起头，看着逆光而立的敖渊，阳光为他勾勒出一圈模糊的金边，看不清表情。她咽了口唾沫，心有余悸地问：“他们……还会再来吗？”
“会。”敖渊的回答没有丝毫犹豫。
阿禾的心又沉了下去。“那怎么办？他们好像是官府的人，皇帝……皇帝要是铁了心要找你，会不会派更多更厉害的人来？”她脑子里瞬间闪过无数话本里君王为了长生不老或者得到力量而不择手段的故事。
“蝼蚁之多，何足为惧。”敖渊的语气平淡，却带着一种绝对的自信。
阿禾看着他，忽然就不那么怕了。是啊，对于能挥手间净化邪祟巢穴的敖渊来说，凡间的军队再多，恐怕也真的只是蝼蚁吧？只是……
“可是，他们好像知道你的身份了……”这才是阿禾最担心的。龙君现世的消息一旦传开，谁知道还会引来什么麻烦？会不会有更多的修行者、或者……其他什么东西找上门来？
“无妨。”敖渊似乎看穿了她的担忧，“知晓便知晓。”
他的态度让阿禾稍微安心了一些，但心里的疑虑却更深了。那个周校尉，说什么“妖邪作祟”、“盼得援手”，听起来冠冕堂皇，可她总觉得哪里不对劲。青州地界不太平，为什么偏偏这个时候来请敖渊？还摆出一副不容拒绝的架势？
她拍了拍屁股上的土，站起身，犹豫了一下，还是把自己的疑惑问了出来：“敖渊，我觉得那个周校尉……好像没完全说实话。他说什么妖邪作祟，请你去帮忙，可我听着，怎么更像是……想把你骗去什么地方？”
敖渊看了她一眼，金色的瞳孔中闪过一丝几不可察的赞许。“不算太笨。”
阿禾：“……”这是夸她还是损她呢！
“他们所言非虚，青州境内，确有异动。”敖渊望向青州城的方向，目光深邃，“然，其目的，绝非除妖卫道那般简单。”
“那他们想干嘛？”阿禾追问。
“不知。”敖渊回答得很干脆，“或为龙元，或为借势，或……另有图谋。”
龙元！阿禾心里一紧。果然还是跟这个有关！是因为敖渊之前力量失衡被察觉了吗？还是皇帝本身就想追求长生或者力量？
“那……那我们是不是应该躲一躲？”阿禾下意识地觉得，被皇帝盯上绝对不是好事。
“躲？”敖渊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弧度，那是一种属于顶级掠食者的漠然，“何须躲。”
他顿了顿，目光重新落回阿禾身上，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意味：“况且，你之‘天命’，亦非躲藏可解。”
又来了！天命！阿禾的小脸垮了下来。她一点都不想跟这么沉重的词扯上关系。
“我的天命……到底是什么啊？”她忍不住哀嚎，“能不能给点提示？是好是坏？会不会很惨？”
敖渊却没有回答，只是道：“时机到了，你自会知晓。”
又是这句！阿禾气得想跺脚，却又拿他没办法。
经过这么一闹，原本还算轻松的早晨气氛荡然无存。阿禾也没心思做饭了，胡乱啃了个昨天剩下的馍，就开始心神不宁地在院子里踱步。
朝廷的人来了，虽然被敖渊吓跑了，但肯定不会善罢甘休。敖渊似乎并不在意，可她不行啊！她就是个普普通通的小村民，一想到可能被卷进朝廷和神仙的争斗里，她就头皮发麻。
而且，敖渊的状态……她偷偷瞄了一眼又恢复静立状态的敖渊。他说龙元有损，需要休养，可现在麻烦却接踵而至。他……真的没问题吗？
一种前所未有的压力，沉甸甸地压在了阿禾的心头。
她看着敖渊平静的侧影，忽然觉得，他独自承受的东西，可能远比她想象的要多得多。
而她，这个被他庇护着的、似乎还背负着莫名其妙“天命”的柴禾丫头，又能做些什么呢？
难道，真的只能眼睁睁看着，等着那不知是福是祸的“时机”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