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潮湿的通道仿佛没有尽头,青澜和胡月几乎是拖着彼此,连同背上那气息微若游丝的灼璃,一路连滚带爬,直到前方隐约透出一丝微弱的天光,以及一股干燥的、带着尘土气息的风。
通道的尽头,是一个天然形成的石窟入口,被几块坍塌的巨石半掩着,若非那缝隙间透出的光与风,极易被人忽略。胡月小心探察片刻,确认并无危险气息,两人才狼狈不堪地钻了进去。
石窟内部颇为宽敞,地面干燥,顶部有裂缝透下几缕天光,照亮了空气中漂浮的微尘。角落里有几丛散发着柔和白光的苔藓,勉强驱散了部分黑暗。最重要的是,此地似乎有着天然的隔绝气息之效,身处其中,外界的纷扰与追杀带来的心悸感都淡去了不少。
暂且……安全了。
两人几乎同时瘫软在地,大口喘息,劫后余生的虚脱感席卷全身。
胡月小心翼翼地将背上的灼璃平放在一处较为平坦、铺着柔软干苔的地面上。此时的灼璃,面色已不是苍白或青灰,而是一种近乎透明的蜡色,仿佛神魂与肉身都已到了分离的边缘。眉心那道噬魂狼印如同活物,在她近乎寂灭的生机衬托下,反而显出一丝诡异的幽光。她的呼吸间隔长得令人心慌,胸口几乎看不到起伏。
青澜连滚带爬地扑到灼璃身边,伸出手指颤抖地探向她的鼻息,那微弱到几乎无法感知的气流,让他一颗心直坠冰窟。
“灼璃……灼璃!”他声音沙哑,带着哭腔,轻轻摇晃着她的肩膀,却得不到任何回应。那滴青玉小瓶中的灵液,非但没能救她,反而像是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让她本就濒临崩溃的躯体雪上加霜。
“你别晃了!再晃真散架了!”胡月疲惫地制止他,自己也凑过来仔细查看,越看脸色越是沉重,“麻烦了……本源彻底枯竭,心脉受损,神魂涣散,再加上那鬼咒印……她现在就像个摔碎后又用浆糊勉强粘起来的瓷娃娃,碰都碰不得,更别说用药了。”
她拿起那个青玉小瓶,又嗅了嗅,无奈道:“这‘龙髓琼浆’确实是好东西,蕴含真龙血气与净化之力,对龙族或根基稳固之人乃是圣品,但对她现在这状况……唉,虚不受补,猛药反而成了毒药。”
“那怎么办?!难道就看着她……”青澜双目赤红,后面的话哽在喉咙里,说不出来。他紧紧攥着拳头,指甲深深掐入掌心,渗出血迹而不自知。无力,深深的无力感几乎要将他吞噬。他空有龙血,空有雷罡,却连最重要的人都救不了。
胡月也是愁眉紧锁,狐耳耷拉着,在原地来回踱步:“寻常丹药肯定不行,需要的是能温养本源、修复心脉,还能克制那噬魂狼咒的……最好是同源之力温和引导……”她猛地停下脚步,看向青澜,“你之前给她用的定魂星髓呢?”
青澜这才想起,连忙从怀中掏出定魂星髓。之前为了对抗狼咒和空间乱流,星髓光芒已黯淡大半。他将其再次放在灼璃额前,那温凉的光芒流转,依旧能稍稍压制狼印的幽光,稳定那摇曳欲灭的神魂,但对于修复本源和心脉,显然力有未逮。
定魂星髓,也只能吊住最后一口气不散而已。
“光靠这个不够。”胡月摇头,目光扫过这处石窟,忽然“咦”了一声。她走到一面石壁前,伸手触摸着上面一些模糊的、几乎与岩石纹路融为一体的刻痕。“这些痕迹……好像是某种古老的引导阵法残留?气息……很古老,很温和。”
她又看向角落那些发光的苔藓,摘下一小片仔细感知,眼中闪过一丝讶异:“这是‘月华苔’,能自发凝聚月之精华,有宁神安魂之效,虽微弱,但长久置身其中,对稳定神魂有好处。这地方……看来曾是一处不错的疗伤静修之地。”
可即便如此,对于灼璃眼下这般重的伤势,也只是杯水车薪。
青澜听着胡月的话,目光却死死盯着灼璃毫无生气的脸,脑海中闪过无数念头,最终定格在那枚被他一同抓来的玉简之上。他猛地将玉简从怀中掏出。
“这个!祭坛上那个玉简!”他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急切地将神识沉入其中。
玉简之中,并非具体的功法招式,而是一篇名为 《溯龙归源篇》 的古老秘术残卷。其核心要义,在于引导和净化龙族血脉,追溯本源,尤其擅长化解各种侵蚀血脉与本源的阴毒咒力、异种能量。其中记载了一种名为“本源血引”的法门,需以同源或高阶龙血为引,辅以特殊印诀,化入受术者体内,引导其自身残存生机,逐步蚕食、净化外来咒力,并缓慢滋养受损本源。
这……这简直就是为灼璃此刻的状况量身定做!尤其是对付那噬魂狼咒!
青澜的心剧烈跳动起来,眼中重新燃起希望的火光。这《溯龙归源篇》所需的“同源或高阶龙血”,他不正是吗?!他的真龙之血,无疑符合要求!
“有办法了!”他猛地抬起头,眼中闪烁着激动与决绝的光芒,将玉简中的内容快速告知胡月。
胡月听完,先是惊喜,随即眉头又皱了起来:“以你的龙血为引?小子,你不是龙族,只是身负龙血,强行施展这种涉及本源的秘术,对你损耗极大,甚至有损根基!而且她现在这般脆弱,一个控制不好,你的龙血对她而言,可能比那‘龙髓琼浆’还要霸道!”
“管不了那么多了!”青澜斩钉截铁,目光坚定地看着灼璃,“只要有一线希望,我就必须试!损根基?若能换她一线生机,这根基,不要也罢!”
他不再犹豫,按照玉简中所载,开始笨拙地掐动那些生涩复杂的印诀。同时,他逼出一滴蕴含着精纯龙血与雷罡本源的心头精血,那血珠呈现瑰丽的紫金色,在他指尖悬浮,散发出磅礴而威严的气息。
胡月看着他这般模样,知道劝阻无用,只得暗叹一声,打起精神护法,同时密切关注着灼璃的状况。
青澜屏息凝神,将全部心神沉入那玄奥的印诀之中,引导着那滴紫金色的龙血精血,缓缓落向灼璃的眉心,落向那道幽暗的狼印所在。
血滴与狼印接触的刹那——
“滋啦!”
如同冷水滴入滚油,灼璃的身体猛地弓起,发出一声痛苦至极的呻吟!那狼印幽光暴涨,疯狂抵抗着龙血的侵入,而灼璃本就脆弱不堪的经脉与神魂,在这两股力量的冲击下,更是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哀鸣!
青澜脸色一白,印诀险些中断,他感觉到自己的龙血之力在灼璃体内横冲直撞,与那狼咒之力激烈交锋,而灼璃的身体,成了这两股力量搏杀的惨烈战场!
他咬紧牙关,拼命稳住印诀,试图按照秘术引导龙血温和化开,但那狼咒的反扑异常凶猛,灼璃的身体状况也远比他预想的还要糟糕!
“不行……太霸道了……她承受不住!”胡月急声道,她能感觉到灼璃的生命气息在这冲击下,如同风中残烛,摇曳得更加剧烈!
青澜额头青筋暴起,汗水瞬间浸湿了衣背。他看着灼璃因极致痛苦而扭曲的苍白面容,心如同被凌迟。
难道……这最后的希望,也要变成加速她死亡的屠刀吗?
就在他心神剧震,几乎要放弃之时,那一直放在灼璃额头的定魂星髓,似乎感应到了什么,残余的光芒尽数涌入灼璃眉心。同时,角落里那些月华苔散发出的微弱月华,也仿佛受到牵引,丝丝缕缕汇聚过来,融入灼璃体内。
这两股温和的力量,如同润滑剂和缓冲垫,勉强维系着那脆弱的平衡。
青澜抓住这稍纵即逝的机会,全力运转《溯龙归源篇》的法门,小心翼翼地引导着那滴龙血精血,如同最耐心的工匠,开始一丝丝地蚕食、净化那幽暗的狼印……
过程缓慢而艰难,每一次细微的推进,都伴随着灼璃身体的颤抖和青澜神魂之力的巨大消耗。
不知过了多久,那狼印的幽光,似乎真的黯淡了极其细微的一丝。
然而,青澜还来不及欣喜,他怀中的那三枚秘境碎片,毫无征兆地再次剧烈发烫起来!这一次,并非指向某个方向,而是传递出一种……急促的警告之意!
与此同时,石窟之外,隐约传来了一声悠长而阴冷的狼嚎!声音由远及近,带着毫不掩饰的杀意与搜寻之意!
胡月脸色骤变,猛地看向洞口方向:“不好!是血牙卫的搜寻狼嚎!他们……找到这片区域了!”
青澜的心,瞬间沉到了谷底。
内忧未平,外患又至!
这刚刚看到一丝微弱曙光的疗伤过程,还能继续下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