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装填了亲切与慈悲,还有天真无邪的欢乐。
黑衣的魔女对着她唯一的朋友,露出了一个清浅却意味不明的笑容。
「さあ、游びの时间だ」
(来吧,游戏时间到了。)
这样一来,这座被遗忘的废墟仿佛真正取回了它往日的、甚至超越往日的、某种诡异而绚烂的光辉。
无数的灯饰发出刺眼夺目的光芒,生生撕裂了沉沉的夜幕,将这片领域化作不夜之城。
老旧的广播喇叭里,传出了扭曲而欢快的唱片音乐,旋律熟悉却又透着说不出的怪异,像是给这场噩梦配上的背景音。
旋转木马发出“咕噜咕噜”的、仿佛生锈齿轮被强行扭转的摩擦声,载着上面面目模糊、形态诡异的骑士们,一圈又一圈地转动起来。
……不用说,这些都是本不可能出现的场景。
「炼金术なら、魔力を电力に変换して施设を动かすことも可能だろう——
だが、たとえ电力を供给したとしても、已经に壊れてしまったものは目を覚ますはずがない」
(如果是炼金术的话,是可以使魔力变换成电力使设施动起来的——但是,就算是提供了电力,已经坏掉的东西仍然不可能苏醒。)
青子紧咬着下唇,飞速地思考着。眼前的景象超越了她对常规魔术的理解。
少女调和并不是化学式。
能够把真理都融掉的,就只有魔女的大锅了,除此以外都无能为力。
「……やばいな。有珠のおもちゃはこれまでにもいくつか见てきたけど、今回のやつはどれとも大きく违う」
(……麻烦了。有珠的玩具之前也见过几个,这次的这个跟其他的都大不一样。)
眼前的一幕是,不可能存在的东西,以不可能存在的形式活动起来。
少女并没有赋予它们电能。
也没有那个必要。
被破坏,被遗弃的它们,已经没有必要再遵从人类的物理法则。
那即是,童话の侵略(どうわのしんりゃく)。
「自动人形と比べればまだ优しい方か」
(自动人偶与之相比倒显得温柔了。)
青子感到一阵寒意。
自己行动的人偶可以说是魔术的成果,而且,仍然遵守着人偶的基本存在方式。
而这些正从四面八方涌来的、获得了诡异新生命的“它们”,已经不能用人偶来相提并论了。
器物变成了生物(せいぶつ)。
模型有了畸形的変化(きけいてきへんか)。
随着浓密到可以被肉眼看见的、带着淡淡磷光的魔力之雾慢慢扩散开来,过千数的、形态各异的“怪物”们,发出了无声却热烈的“欢迎”,向着场中央仅存的几位“入园者”逼近。
「——!!!?」
青子背后窜过一阵冰冷的战栗,几乎让她头皮发麻。
求生本能催动着她,几乎是下意识地,她抬手便是数发一工程魔弹扫射而出!
随着忘我的攻击撞在那些涌来的童话生物上,却效果甚微,如同石子投入深潭,仅仅激起些许涟漪便被吞没。
「————————」
旋转木马上的一名陶瓷骑士猛地挣脱底座,挥舞着生锈的长枪在空中飞舞劈砍。
绿色的石雕蜥蜴聚集在一起,鼓动腹部,喷吐出炽热而虚幻的火焰。
路边早已废弃的烘烤面包店再次“开张”,其烤炉发出红光,然后,从里面走出了一个个有着焦脆外壳、散发着诡异甜香、人类大小的烤面包(やきたパン)!
这些烤面包组成了一个个小队,迈着僵硬而坚定的步伐,开始进军。
「——苍崎、後ろ!」
(——苍崎,后面!)
草十郎大声警告。
青子立刻回头一发魔弹将一名想偷袭的烤面包人炸成了碎片。
此时,巨大的观览车发出“嘎吱嘎吱”的巨响,悠悠地转动起来,其沉重的座舱如同战锤般,将路径上的一切都轧到轮子底下。
一辆仿佛被泪水打湿、油漆剥落的Kisty主题破车,沿着早已锈蚀的轨道疯狂地奔驰起来,发出刺耳的噪音。
全是些被过分歪曲、令人SAN值狂掉的幻想。
黑衣的少女悠闲地驾临,就坐在那光芒最盛的时钟台上,背后是整个五彩斑斓、却散发着无比危险气息的复苏游乐园。
啊,不是这个。
不会是这个,青子忘我的思索着这些现象是怎么出现的。这规模,这性质,已经远超寻常的使魔了。
「——そうだ、あれだ」
(——对了,就是那个。)
从有珠那里偶尔听来的、关于她所持有的几个mainstar(大魔女)使魔们的只言片语。
「童话の中の怪物、フラットスナーク……!」
(童话中的怪物,Flat Snark……!)
那个使魔即便在那其中仍能够保证进入前三名,它应该能够引起类似这样的现象。
「苍崎、後ろだってば!」
(苍崎,跟你说了,后面!)
草十郎的惊呼再次传来。
「——!」
青子猛地回身,一发魔弹将一只试图扑上来的、由和棍子组成的诡异蜘蛛轰成了碎渣!
幻想生物受到青色魔弹的直接攻击,变成木屑和残渣四散开来。
青子的魔弹威力似乎有所提升,但也不光是因为这个,这些幻想生物本身并没有之前那些人偶那么结实,似乎更侧重于数量和诡异的形态。
「静希、こっち!」
(静希,这边!)
青子一把拉起草十郎。
「待て、苍崎?」
(等一,苍崎?)
草十郎还有些没反应过来,只听青子喊道:
「悪い、ここはもうダメだ、逃げるぞ!」
(抱歉,在这行不通了,快逃吧!)
「どこへ逃げるんだ?!]
(那要往哪逃?!)
「どこでもいい、とにかくできるだけ走れ……!」
(哪都行,总之先尽量跑……!)
青子好像听不见自己的声音一样大喊着,全神贯注在利用魔弹不断轰击前方,艰难地开拓道路。
耳边充斥着那些童话造物发出的、各种扭曲的悲鸣或欢快声。
这些阻隔着去路……更确切地说只是凭着本能集中过来的幻想生物被威力加强的魔弹不断击飞、粉碎。
两个人拼命地从逐渐缩紧的包围网中寻找缝隙逃脱。
飞散的青色魔弹就像是夜空中不断绽放的、危险的烟火。
青子他们拼死奔跑在波纹状的砖道上,身后是如潮水般涌来的诡异大军。
这种极端战场环境下诞生的信赖感与紧迫感,远远超过了所谓的吊桥效应。
两人都只是全力跑着,别说是像样的对话,连眼神交流都几乎没有,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了生存和逃跑上。
目的地直指游乐园的出口。
这些异常都只发生在游乐园的范围内。
那么,只要能跑到外面去,就算暂时安全了——青子如此希望着。
但,战力差距,从数字上说是两人(其中草十郎几乎无战力)对数百甚至上千个。
或者说,实质上是一人对数百个。
草十郎完全派不上用场,只能跟着跑。
面对这些袭击,与其说是战斗,更像是任由摆布。
「——苍崎、あっちも!」
(——苍崎,还有那边!)
草十郎指着侧翼包抄过来的一队姜饼人士兵喊道。
「知ってる!」
(知道!)
装饰着诸多闪烁电灯的步行街上,缭乱地开放着青色的毁灭火花。
由青子不断开火构成的扇状弹幕,勉强守护着这个小队(当然,也只有她和草十郎两个人)。
从空中向下俯瞰,她的身姿就像是不断迸发出无数青色繁星的、绝望而美丽的烟火。
烘烤面包人、姜饼人士兵一类的游乐道具,不断被魔弹击中,炭化、消失。
“できる——数では圧倒されているけど、この状态を保てば逃げ出せる——”
(能行——虽然数量上被压制了,但只要保持这个状态就能逃出去——。)
青子心中燃起一丝微弱的希望。
「静希、そっちは?」
(静希,你那边呢?)
「いない、空いてる!ここまで来れば入口の东侧から逃げ出せるはずだ」
(没有,是空的!到这里的话应该可以从入口的东侧逃出去。)
在连续放出让同样水准的魔术师早已气喘吁吁、魔力枯竭的大量魔弹之后,这位新人魔术师凭借着惊人的意志力和某种潜力,艰难地带领着草十郎这个拖油瓶从敌人的包围中突破出去。
「……」
屏幕外的水野姐妹都没有说话,而是紧张地欣赏着角色们因不同立场而诞生的精彩战斗演出。
但毫无疑问,掌控全局、占据绝对有利一方的,无疑是那位始终端坐于时钟台之上、如同女王般俯瞰众生的久远寺有珠。
……另一边,
一只通体呈青蓝色、羽毛光滑亮丽的小鸟,正仔仔细细地观察着下方这混乱而壮观的一切。
唧、唧唧唧、唧!
青色小鸟降低了飞行高度,灵巧地穿梭于枪林弹雨(魔弹与幻想生物)之中,精准地进入了主人的视野里,发出尖锐而急促的鸣叫声,仿佛在汇报着战况。
少女面无表情地听着它的报告,深黑色的瞳孔中映照着下方不断绽放又熄灭的青光。
「……构わない、想定の范囲内。攻撃力、破壊力はあるが、青子の魔力の使い方とは比べ物にならない。临时に造り出した使い魔だ、相手にならないのも无理はない」
(……没关系,和预想的一样。虽然也有攻击、破坏的能力,和青子魔力的使用方法还是不能相提并论。临时造出来的使魔,成不了对手也没办法。)
唧唧唧,知更鸟似乎有些不满地蜷缩起羽毛,发出更细碎的鸣叫。
不知道是在批评主人夸奖了青子,还是在嫉妒被主人夸奖的青子。
就算是作为主人的有珠,也不能完全读懂这只使魔全部的、细腻的情感鸣叫声。
「かわいい青色の小鸟……」
(好可爱的蓝色小鸟……)
屏幕前的水野千鹤见到这一幕,不禁心中嘀咕道,而一旁的水野凉子也同样喃喃自语:
「そうね……でも、カラスの方が久远寺さんには合いそうな気がする。夜の魔女だし」
(是啊……感觉如果是乌鸦的话,和久远寺小姐应该会更搭配吧,毕竟是夜之魔女。)
然而就在这时,异变陡生!
原本安静地坐在时钟塔侧方、听着青鸟汇报的久远寺有珠,突然毫无征兆地猛地抬起头!
她的目光不再是俯瞰下方的战场,而是锐利地、直直地看向正前方——
她那深黑色的瞳孔深处,似乎奇异般地映照出了两个模糊、扭曲、正紧紧依偎在一起的人影轮廓!
「……なぜかずっと、妙に见られている気がする。近くに他に魔术师がいるのか?」
(……为什么总有种被莫名窥视的感觉,是还有别的魔术师在附近吗?)
久远寺有珠低声自语,声音里带着一丝罕见的疑惑和警惕。
她甚至从时钟台侧方站了起来,黑色的衣裙在夜风中猎猎作响,她锐利的目光扫视着四周的虚空,试图找出那窥视感的来源——
然而,屏幕外的水野姐妹脑子瞬间都懵了!心脏几乎骤停!
因为她们看得清清楚楚——
有珠瞳孔上映出的那两个模糊的人影,无论怎么看,其发型、轮廓、依偎的姿态……都像是在现实的另一端,相互抱在一起、正透过屏幕“窥视”着游戏内世界的自己!
「まさか……!?ありえないっ!!!」
(这怎么可能呢?!!!)
如同晴天霹雳一般,两人从床上几乎弹了起来,巨大的惊骇让她们浑身冰凉。
要知道,无论《魔法使之夜》里的角色再怎么鲜活,她的本质仍然是由画师绘作,由声优配音,沿着剧作家预先写好的脚本运行的一段程序代码而已!
水野姐妹虽然是第一次玩《魔法使之夜》,但是她们确信游戏里绝对、绝对不会有这么一段剧情!
因为久远寺有珠瞳孔上映出的窥视之人,根本就是她们两人在另一个维度的电脑屏幕前进行的窥探!
久远寺有珠,她在这一刻仿佛不再是被创作者塑造出来的虚拟角色,而是一个真正的、拥有自我意识、只不过恰好存在于另一个世界线上的……
【人!!】
水野姐妹吓得魂飞魄散,手忙脚乱地想要退出游戏,仿佛生怕下一秒屏幕内的久远寺有珠就会撕裂次元壁,直接从里面窜出来一般——
然而,就在凉子的手指才刚刚颤动的下一秒!
嗡!!!!!!
屏幕突然毫无征兆地迸发出无比强烈的、吞噬一切的纯白光芒!那光芒瞬间充满了整个卧室,剥夺了她们所有的视觉!
坐在床上的水野姐妹顿时感觉一阵极其强烈的天旋地转,仿佛被扔进了高速旋转的滚筒洗衣机,强烈的恶心和失重感袭来!
白光一闪即逝,当视野恢复正常时,卧室内的电脑屏幕依旧亮着,显示着游戏暂停的界面。
但是,床上已经空无一人。
水野凉子和水野千鹤,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