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冻裂隙修复成功的余韵，如同冰冠上空稀薄却纯净的阳光，短暂地驱散了银扉城连日来的阴霾与肃杀。精灵们疲惫却带着欣慰的面容，冰裔战士们收敛煞气后略显放松的姿态，以及空气中逐渐平复的能量波动，无不昭示着一场足以倾覆世界的灾难被成功遏止。
然而，对于莱昂·阿波卡利斯而言，这来之不易的胜利曙光，却无法穿透笼罩在他头顶那厚厚一层、由金币堆砌而成的债务阴云。
银扉城执政厅侧翼，一间临时拨给他使用的、陈设简洁却透着精灵特有雅致的客房内，莱昂正对着一份悬浮在空气中、由魔法光影构成的、长得令人绝望的清单，脸色灰白，手指颤抖。
那并非军功犒赏名录，而是薇尔娜·灼鳞“贴心”送达的、关于此次“银扉城防御与裂隙修复战役”的《金焰凤凰商会服务项目及费用明细清单（莱昂·阿波卡利斯专属版）》。
清单用最精美的花体字和最清晰的数字，罗列着每一项令人瞠目结舌的收费：
“项目一：极地悬浮橇‘雪绒驼’级租赁及升级费用（含紧急逃生模式、隐形力场修复、引擎大修）： 185,000 G
项目二：高级极地防护服‘北风之神’系列两套： 88,000 G
项目三：专业破冰工具组及维修套件租赁： 55,000 G
项目四：战略情报咨询费（眼瞳动向、冰冠环境、精灵\/冰裔关系分析）： 120,000 G
项目五：高风险区域人身意外保险（保额五百万G）： 250,000 G
项目六：冥河摆渡服务紧急呼叫及契约担保费： 500,000 G
项目七：冥河摆渡服务具体执行费（含摆渡舰出动、黑锋阁下劳务、冥河审判术式）： 2,500,000 G （薇尔娜备注：已享受九九折优惠哦亲~）
项目八：战后危机公关及债务重组谈判协助费： 80,000 G
项目九：耀星辉晶矿脉权益争取及冰裔关系疏通顾问费： 200,000 G
项目十：…”
林林总总，密密麻麻，甚至包括了几瓶薇尔娜“友情赞助”的“提神醒脑药剂”和“债务压力舒缓精油”的费用！最后汇总的数字，赫然是——
3,500,000 （三百五十万）金币！
这还仅仅是此次冰冠之行的“新增债务”！与他之前那已经滚到近四百万的旧债叠加，莱昂·阿波卡利斯男爵的总负债额，已然突破了令人窒息的七百万金币大关！并且，所有的债务，都享受着薇尔娜口中“商会最优（黑）心（暗）复利”，日息千分之五！
莱昂感觉自己的心脏已经停止了跳动，血液冰凉。他艰难地抬起头，看向正悠闲地坐在他对面、小口品着一杯精灵花茶、脸上带着迷人微笑的薇尔娜。
“薇尔娜…女士，”他的声音干涩得如同砂纸摩擦，“这…这是不是有点…太夸张了？冥河服务费…二百五十万？顾问费…两百万？这些…”
“哎呀呀~小合伙人~”薇尔娜放下茶杯，桃花眼弯成月牙，语气甜得发腻，“瞧你这话说的~姐姐我可是严格按照商会规定和市场价格来的哦~你看，冥河服务，那可是动用了一位冥河摆渡人和一艘幽灵战舰诶！还是跨界介入生者战争！这个价格已经很公道了！黑锋阁下平时接单起步价都要一百万呢！更别说还用了‘冥河审判’那种禁术级服务~至于顾问费…”她凑近一些，压低声音，笑容越发狡黠，“…帮你从精灵和冰裔手里争取到了实实在在的矿脉份额和知识庇护，免于被他们完全掌控，这价值…难道不值两百万吗？要知道，知识是无价的~而份额，可是能生钱的哦~”
莱昂：“…” 他感觉自己快要吐血了。这女人的歪理邪说总能让他无言以对。
“可是…我哪来这么多钱…”莱昂绝望地呻吟。
“别担心嘛~”薇尔娜笑吟吟地拍了拍他的肩膀（莱昂感觉像被毒蛇触碰），“姐姐我早就帮你想好‘还款计划’了哦~你看，你不是刚拿到了冰裔承诺的百分之五‘耀星辉晶’矿脉份额嘛~虽然开采和兑现需要时间，但我们可以用它做抵押，向商会申请一笔…嗯，‘债务重组过渡性贷款’，先把利息最高的冥河债务还上一部分嘛~利率嘛…嗯，看在老主顾的份上，就算你月息百分之五好了~很优惠吧？”
莱昂眼前一黑。用矿脉份额抵押贷款还旧债，然后背上一笔利率低一点（但依旧恐怖）的新债？这简直是饮鸩止渴！
“或者呢~”薇尔娜眼中闪烁着更加“诱人”的光芒，“你还可以选择‘劳务抵债’哦~商会正好有几个‘高回报’的委托任务，非常适合你呢~比如…去南方的翡翠梦境沼泽，寻找一株失落的‘月光百合’，报酬大概…五十万金币？或者去西边的龙吼山脉，从一头太古黑龙的巢穴里‘借’一点它用不上的亮晶晶的小石头，报酬…一百万金币？怎么样？是不是很心动？”
莱昂听得头皮发麻，这些任务听名字就是九死一生！
“当然啦~”薇尔娜仿佛看穿了他的恐惧，笑容越发“和善”，“姐姐我最推荐的，还是之前跟你提过的那个‘长期投资’项目~”她再次掏出了那个厚得能砸死人的《星核碎片回收与债务抵扣合作协议》草案。
“你看哦~”她将草案推到莱昂面前，指尖点着上面的条款，“只要你答应帮商会寻找并回收散落在大陆各处的‘星核碎片’，每找到一枚，根据其能量等级和完整度，可以抵扣…五十万到两百万不等的债务哦~而且任务期间的所有开销，商会还可以提供‘无息’贷款支持！怎么样？是不是一条通往‘财务自由’的康庄大道？”
莱昂看着那份如同卖身契般的协议，心脏抽搐。寻找星核碎片？父亲笔记中警告的、眼瞳疯狂追寻的、足以引发灾难的禁忌之物？这比前两个任务更加危险！
“我…”他张了张嘴，拒绝的话却卡在喉咙里。因为拒绝，意味着立刻就要面对七百万金币的债务和那恐怖的日息，结果很可能是被薇尔娜直接打包送去冥河当燃料。
似乎看出了他的挣扎，薇尔娜轻轻叹了口气，语气忽然变得“真诚”起来：“小合伙人啊~姐姐我知道你在想什么。觉得危险，觉得我在坑你对吧？但你要想想，你现在已经不是那个窝在闪耀金币领的小男爵了。你继承了守望者的遗产，卷入了连银扉城和冰裔都重视的大事件里，还背着一屁股能压死巨龙的债。平凡安稳的日子，已经跟你无缘了。”
她站起身，走到窗边，望着外面银装素裹的冰冠世界，声音带着一丝罕见的…近乎真实的感慨：“这个世界正在发生变化，莱昂。虚空的低语越来越清晰，眼瞳的活动越来越猖獗，古老的封印在不断松动。风暴就要来了。躲在角落里瑟瑟发抖，并不能让你安全，只会让你在风暴来临前就被债务压垮。与其如此，不如主动抓住机会，利用你手中的资源和…运气，去搏一把。寻找星核碎片，固然危险，但这也是你最快积累资本、提升实力、甚至…揭开你家族灾难真相的唯一途径。商会需要碎片进行研究以应对未来的风险，而你需要钱和力量来自保。我们这是…各取所需，互利共赢。”
她转过身，目光灼灼地看着莱昂：“签了它，你至少还有机会。不签…”她耸耸肩，笑容重新变得狡黠，“…我只能现在就开始计算你那每天三万五千金币的利息了哦~你想看着你的债务明天变成七百零三万五吗？”
每天三万五！莱昂感觉呼吸一滞！这恐怖的数字如同最后一根稻草，压垮了他所有的犹豫和恐惧。
他颤抖着伸出手，拿起那份沉重的协议，目光扫过那些苛刻的条款和天文数字的抵扣额度，最终，落在了乙方签名处。
深吸一口气，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他拿起旁边那支薇尔娜早已准备好的、闪烁着魔法灵光的羽毛笔，在协议上签下了自己的名字，并注入了灵魂印记。
协议成立！光芒一闪，两份协议分别没入莱昂和薇尔娜手中。
“完美~！”薇尔娜脸上瞬间绽放出无比灿烂的笑容，仿佛刚刚完成了一笔世纪交易，“恭喜你，我亲爱的小合伙人~从现在起，你就是金焰凤凰商会‘星核回收项目部’的首席特派员了！你的‘破产拯救计划’正式启动！”
她变魔术般又掏出一个精致的徽章别在莱昂胸前——那是一个金红色的凤凰徽记，但凤凰的爪下抓着一枚破碎的星辰。“这是你的新身份~在某些地方还是挺好用的哦~”
莱昂看着那徽章，感觉自己像被贴上了待宰的标签。
“好了~闲话少说~”薇尔娜雷厉风行地操作着她的记账板，“根据商会情报部和你的‘观星遗骸’最新波动分析，下一枚星核碎片最可能出现的区域是——大陆西南方向的‘坠星海湾’！据说那里是远古时期一颗巨大星骸坠入海洋形成的神秘地带，空间扭曲，海怪横行，还有不少信奉古老星海的土着部落和…嗯，一些不太友好的海盗势力~非常适合你的初次‘考古’之旅呢~”
坠星海湾？莱昂心中一动，父亲笔记里似乎提到过这个地方，标注着极度危险。
“这是相关资料和初步行动计划~”薇尔娜将一枚信息水晶塞给莱昂，“商会已经在那里为你准备了一条‘物美价廉’的二手探险船（贷款购买，首付已帮你垫付，记账上了哦~）和一批‘基础’补给（同样记账）。你需要尽快出发，眼瞳和其他势力可能也盯上那里了。”
莱昂麻木地接过水晶。
“哦，对了~”薇尔娜仿佛刚想起什么，笑眯眯地补充道，“考虑到任务难度和你的…嗯，‘综合实力’，姐姐我特意为你申请了一位‘临时助理’~她可是商会重金聘请的专家，精通海洋探险、星象学和…嗯，‘成本控制’！有她帮你，一定能事半功倍~（附加一个‘你懂的’眼神）”
莱昂心中升起一股极度不祥的预感：“…助理？谁？”
客房的门被轻轻推开，一个带着笑意的、慵懒而熟悉的声音响起：
“当然是你最亲爱的债主兼投资人，我本人啦~惊喜吗？小合伙人~”
只见薇尔娜·灼鳞（另一个？）正倚在门框上，穿着一身干练又不失华丽的航海制服，勾勒出惊心动魄的曲线，手中把玩着一个精致的黄铜六分仪，桃花眼眨呀眨，笑容灿烂得让人头皮发麻。
莱昂：“！！！”他感觉眼前一黑，差点直接晕过去！这个女人…竟然要亲自跟着？！这哪是助理？这分明是监工！还是最高级别的！
“哎呀~别这么一副要死的样子嘛~”薇尔娜（航海版）走进来，很自然地将手臂搭在莱昂（已经石化）的肩膀上，“海上航行很无聊的~有姐姐我这么个大美女陪你，还能随时帮你‘优化’预算和‘审核’开支，多幸福呀~放心吧~这次‘坠星海湾’之行的所有‘额外服务费’，姐姐我给你打八折哦~”
莱昂：“…” 他已经说不出话了。
“好了~别磨蹭了~”薇尔娜（茶会版）站起身，拍了拍手，“船已经在‘无尽海港’等着了。补给和船员（商会外包的，费用记账）也差不多了。跟你银扉城和冰裔的小朋友们道个别，我们该出发了~时间就是金钱哦~我亲爱的‘首席特派员’~”
半个时辰后，银扉城传送广场。
莱昂一脸生无可恋地站在传送阵中，身边是兴致勃勃、仿佛要去度假般的薇尔娜（航海版）。她甚至换了一顶装饰着华丽羽毛的海盗帽（？），看起来格格不入又异常醒目。
艾拉芮尔长老和格伦德尔大师前来送行。长老将一枚散发着月光的护符递给莱昂：“银扉城铭记你的贡献。这枚‘月影护符’可在危急时刻提供一次庇护，并允许你单向传送回银扉城一次。保重。”
格伦德尔大师则深深看了莱昂一眼，递给他一枚星辰符文石：“关于‘观星者之匙’的知识，我已存入其中。闲暇时可用心感悟。星穹之路，危机重重，谨守本心。”
莱昂郑重接过，心中涌起一丝暖意：“谢谢长老，谢谢大师。”
另一边，瑟菲娜·霜痕也来了。她的脸色依旧有些苍白，但气息平稳了许多。她将一个冰裔骨雕的号角塞给莱昂，语气依旧冷硬：“拿着。遇到解决不了的麻烦，吹响它，附近的冰裔…或许能听到。”她顿了顿，冰灰色的眼眸瞥了一眼正和精灵官员笑眯眯讨论“传送阵损耗费报销流程”的薇尔娜，压低声音对莱昂道：“…小心那个贪婪的女人。冰裔的份额，别让她骗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