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廷巧妙地避开了某些禁忌词,但在场的所有人都心知肚明。
“其真实性、完整性以及后续的处置,不仅关系到墨西哥的司法公正,更关系到我们两国,乃至整个地区的情报共享和执法协作机制。”
怀廷一边说着,一边向前微微倾身,声音压得更低,却更具穿透力。
“总统先生,您也不希望看到,一场本应针对毒瘤的正义清洗行动,最终因为处置不当,演变成更大范围的混乱。”
“甚至……引发某些不必要的国际误判吧?”
“毕竟,那对墨西哥的稳定和投资环境,将是毁灭性的打击。”
怀廷语气平静,却直接抛出了墨西哥政府最致命的两个软肋——社会稳定和外国投资。
桑切斯部长立刻捕捉到了这微妙的信号。
美国人不希望胡安立刻被干掉,他们还想利用他!
这与他之前的“稳住”策略不谋而合!
他立刻接口,试图在美方压力下找到台阶。
“怀廷先生所言极是!”
“当前首要任务是稳定!是防止事态升级!”
“我觉得我们应当立刻派出更高级别的特使,携带总统的亲笔信函和联邦的诚意,前往卡纳内阿,与胡安·卡洛斯局长进行建设性对话!优先确保证据的安全移交和妥善处理!同时……”
“够了!闭嘴!桑切斯!还有你,怀廷!”
门多萨将军彻底爆发了,他像一头被彻底激怒的雄狮,一脚踹开身后的椅子,巨大的身躯带起一阵风。
他双眼赤红,布满血丝,手指着怀廷,又横扫过桑切斯和脸色难看的总统,咆哮声响彻整个会议室,震得水晶吊灯都在嗡嗡作响。
“你们这些懦夫!政客!”
“还有你,美国佬!”
“你们要么被那个边境的疯子吓破了胆!要么就是别有用心!”
“什么狗屁证据!什么狗屁对话!”
“他今天敢直播打联邦政府的脸,明天就敢把炮口对准墨西哥城!”
“再拖下去,我们就是整个国家的罪人!”
他猛地转向总统,几乎是吼出来的,带着军人最后的血性和破釜沉舟的决绝。
“总统先生!不能再犹豫了!”
“第九军区第17团随时可以完成集结!现在!立刻!授权我行动!”
“我以军人的荣誉和性命担保,72小时内!我提着胡安·卡洛斯的脑袋回来见您!”
“否则,我提头来见!”
“将军!冷静!这是自寻死路!”
桑切斯急得站起来。
“门多萨!你这是在把国家拖入内战!”
财政部长失声叫道。
怀廷脸上那虚伪的笑容也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冰冷的警告。
“将军阁下,索诺拉州可是边境,任何未经充分评估的、针对拥有敏感证据人员的军事行动,都可能造成灾难性的、无法挽回的后果。”
“我强烈建议您和您的部队,停留在原地。”
“留在原地?等他把刀磨得更快吗?”
门多萨将军怒极反笑,脸上肌肉扭曲,猛地从腰间枪套里拔出他那把代表身份的镀银柯尔特m1911手枪,重重拍在总统面前的桌子上!
枪身与实木桌面撞击,虽然这种礼仪用枪都是不装子弹的,但是撞击声同样令人心悸。
“请总统下令!解除胡安·卡洛斯一切职务!宣布其为叛乱武装!授权联邦军队平叛!”
他的声音嘶哑而疯狂,带着最后的决绝。
“否则,我现在就请辞国防部长一职!”
“第九军区所有忠于联邦的军人,将自行其是!一切后果,由您承担!”
会议室内一片死寂。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那把拍在总统面前、泛着冰冷金属光泽的手枪上。
又惊恐地看向总统马丁内斯。空气仿佛凝固成了坚冰,只剩下门多萨将军粗重如牛的喘息声。
怀廷的脸色彻底阴沉下来,他不再掩饰眼中的冷厉。
桑切斯部长面如死灰。门多萨将军的兵谏,将总统逼到了绝路。
要么屈辱地妥协于胡安的挑衅和美国的干涉,要么冒着内战和军队分裂的风险,放手一搏!
时间仿佛停滞了几秒,又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终于,总统恩里克·马丁内斯深深吸了一口气,那声音像是破旧的风箱在艰难地抽动。
他缓缓抬起手,那只手带着老年人特有的微颤,却没有丝毫犹豫,沉重地按在了桌面上那把冰冷的柯尔特手枪旁边。
他没有碰那把枪,但那动作本身,已经代表了一种无声的决断。
“门多萨将军……”
总统的声音沙哑、疲惫,却带着一种被逼到悬崖后反而生出的、破釜沉舟的狠厉。
“你是在武力威胁联邦政府吗?”
门多萨将军脸上的肌肉剧烈抽搐,赤红的眼睛死死瞪着总统,毫不退缩。
“这不是威胁!总统先生!”
“这是军人的最后恳求!是为了挽救这个国家不被一个疯子军阀撕裂的最后机会!”
“你看不见吗?他已经直播宣战了!他在向整个联邦宣战!”
他的咆哮声震得空气嗡嗡作响,唾沫星子几乎喷到总统脸上。
“授权我!立刻授权我!否则就是坐以待毙!”
“授权你什么?!”
马丁内斯总统猛地站了起来,长久压抑的怒火和屈辱终于在这一刻爆发,声音陡然拔高,压过了将军的咆哮,带着前所未有的威严和冰冷。
“授权你带着一支装备生锈、士气低落的部队,去打一场毫无把握的战争?”
“去和那个刚刚全歼了州卫戍营、装备精良、士气正盛的疯子硬碰硬?”
总统的胸膛剧烈起伏,手指颤抖着指向桌上那份来自桑切斯的财政简报。
“你告诉我钱呢?钱在哪里!”
“维持你的部队开动的钱在哪里?!”
“让士兵们饿着肚子去为你所谓的荣誉送死的钱在哪里?靠砸烂这张桌子去打仗吗?”
门多萨的脸涨成了紫红色。
“懦弱!借口!”
“这都是桑切斯和那些蛀虫的借口!”
“军人,就该为国捐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