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尖离那道金线只剩半寸。
东方墨白能感觉到光在颤动，像是活的一样。他还没来得及收回手，金线突然暴涨，刺目的光芒炸开，整个空间被照得通明。
紧接着，一股寒意从水底升起。
血罗刹的尸体原本沉在河底，此刻竟缓缓浮起，四肢扭曲，像被人牵着线的木偶。他的脸开始变形，皮肤皲裂，露出底下苍白的面孔——那不是他自己的脸，而是萧寒玥的脸。
一样的银发，一样的眉心朱砂印，只是眼神冰冷，嘴角带着讥笑。
“你终于来了。”那张脸开口说话，声音却是血罗刹的，“等了三百年，就为了这一刻。”
萧寒玥站在原地没动，霜魂剑却自己飞了出来，在她身侧嗡鸣不止。她想伸手去握，剑身却猛地调转方向，直冲那“自己”而去。
剑尖触到幻影的瞬间，整把剑染成暗红，剑刃扭曲拉长，变成一把滴血的镰刀，反手朝萧寒玥胸口刺来。
她没有躲。
剑停在喉前一寸，血珠顺着锋刃滑落，砸进黑水里，连个泡都没冒。
“这是……噬心咒的最后一步？”许清歌的声音响起，却被一层无形屏障挡下，传不到萧寒玥耳中。
残简在东方墨白怀里发烫，自动翻开一页，一行字浮现：
【警告：宿主正在经历噬心咒终极试炼，外力介入将导致神魂崩解！】
东方墨白抬脚想冲过去，整个人却被弹开，重重撞在石阶上。
所有人都被隔开了。
这片水域成了她的战场。
幻象中的“萧寒玥”抬起手，指着他：“你记得吗？三百年前，是你第一个向玄霄低头。你说‘只要放过族人，我愿献出圣女之位’。你跪下的那一刻，霜魂就该碎了。”
她闭上眼。
记忆翻涌。
大雪落满蜀山，十二守将围殿而立。她站在殿中，面前是母师的尸身，身后是三百名被锁链穿骨的同门。玄霄站在高台，说只要她交出传承印记，就能活下一半人。
她跪下了。
那一夜，她亲手斩断了霜魂剑。
“是。”她睁开眼，“我跪过，我也后悔过。”
幻象冷笑：“那你凭什么还拿着剑？”
“因为后来我明白了。”她盘膝坐下，双手放在膝盖上，“剑不是别人给的，也不是靠血脉继承的。是我自己，一寸一寸捡回来的。”
眉心朱砂印忽然剧烈跳动，像是要裂开。一道银光从印中射出，直冲水面，把整条忘川河映成霜色。
血罗刹的幻体开始扭曲，发出低吼：“不可能！噬心咒一旦种下，只会吞噬意志，不会被净化！”
“你错了。”她轻声说，“它不是被净化，是被斩了。”
脑中突然响起一个声音：
“记住，剑在心中。”
那声音很远，又很近，像是从时间尽头传来。她没回头，却知道是谁。
人皇残影。
她曾以为那只是传说，是封印里的虚影。可现在，她听见了。
也信了。
双瞳骤然睁开。
左眼泛起金光，纹路如星轨流转；右眼化作琥珀色，清晰映出眼前一切。两股颜色在瞳孔中交汇，却没有混杂，像是天地初分，阴阳并立。
她没起身，也没拔剑。
只是抬起右手，对着空气，轻轻一划。
一道剑气飞出。
一半金色，一半冰蓝，交织成弧，劈向幻象。
血罗刹怒吼着举臂格挡，身体却被直接撕开。他的形体在空中炸成黑雾，连惨叫都没来得及发完。
那道双色剑气余势不减，继续向前，斩在青铜门的金线上。
“啪”一声轻响。
金线断裂，像一根琴弦崩断。
门上的红光彻底熄灭，再无动静。
萧寒玥喘了口气，单膝跪地，额头抵在掌心。霜魂剑从空中坠落，摔成碎片，又慢慢凝结回原状，安静躺在她脚边。
东方墨白冲破屏障，几步跑过来扶住她肩膀：“你怎么样？”
她摇头：“咒……解了。”
“真的？”阿依娜游近一点，声音发抖，“你刚才那眼睛，吓死人了。”
“不是吓人。”叶玄音轻声说，“是觉醒。”
许清歌没说话，悄悄举起相机，镜头对准萧寒玥的手掌——那里还残留着一丝双色剑气的痕迹，像一道未消的伤疤，又像一枚烙印。
咔嚓。
快门声很轻，但在寂静的河域里格外清晰。
萧寒玥抬头看了她一眼，没阻止。
“拍到了？”许清歌问。
“嗯。”
“我要发朋友圈。”许清歌收起相机，“配文都想好了——《当代蜀山圣女在线斩心魔》，点赞过千就请你们吃火锅。”
“你还有心情玩梗？”东方墨白哭笑不得。
“不然呢？”许清歌耸肩，“刚才那种场面，不记录一下，以后怎么吹牛？”
萧寒玥低头看着自己的手，那道双色痕迹正在慢慢淡去。她忽然想起什么，抬头问：“血罗刹……真的死了吗？”
“应该没了。”东方墨白看向河底，“残识刚冒了个弹幕：‘背叛者残魂已清空，建议给个好评’。”
“它还挺会蹭热度。”阿依娜嘀咕。
“重点是他提到了‘残魂’。”叶玄音忽然开口，“说明血罗刹生前的意识，可能一直被压制着。”
“那就是说……”许清歌皱眉，“他其实也是受害者？”
没人接话。
水底静得可怕。
上游的裂缝已经闭合，下游的青铜门毫无反应。他们卡在中间，进退两难。
萧寒玥慢慢站起身，拿起霜魂剑。剑身冰凉，却不再有排斥感。她握紧剑柄，发现掌心微微发烫。
像是有什么东西，正在苏醒。
“不对。”她突然说。
“怎么？”东方墨白警觉起来。
“我斩的是心魔。”她盯着剑尖，“但噬心咒的最后一重封印，不该这么容易破。”
“什么意思？”
“意思是……”她抬头望向青铜门，“真正的考验，可能才刚开始。”
东方墨白顺着她的视线看去。
那扇门原本死寂，此刻却在微微震动。
门缝里，一缕黑烟缓缓渗出，不像之前的金线那样明亮，反而带着腐朽的气息。
它贴着水面爬行，像蛇一样蜿蜒，直奔萧寒玥而来。
她没动。
黑烟在她面前停下，凝聚成一个小小的符号——和她眉心朱砂印一模一样，只是颜色是暗红的。
“这是……我的印记？”她皱眉。
东方墨白猛地想起残识之前提过的一句话：
【三百年前，十二守将中有一人，以自身为祭，将噬心咒反向刻入人皇血脉。】
他看向萧寒玥：“你是不是……从来没见过你母亲？”
她一顿：“你怎么知道？”
“因为……”他声音压低，“你肩上的胎记，形状是逆向的火焰。那是‘祭灵族’的标记——专门用来献祭血脉的族群。”
萧寒玥脸色变了。
黑烟形成的印记突然跃起，直扑她眉心。
她抬手想挡，却发现身体僵住了。
霜魂剑掉落水中，溅起一圈涟漪。